17.寿辰

这天的工作量有些大，一直忙到下班前，才想起今天是外婆的八十岁大寿，昨天订了一盒蛋糕还没去提。自从半个月前韩明宇狗血告白后，就三天两头通知她，没错，感觉上就是通知。无非通知一起吃饭或一起喝茶，而吃饭喝茶之外，大多时候彼此只是各自坐着静静看书，依然不说话，对面的两个人象陌生人一般毫无交流。

当然，若秋已经表明当他是普通朋友，所以他的通知也常常被若秋无视，比如今天。他依然通知她下班后来接她，节目也仍然是一起用餐。

若秋没有犹豫，直接回绝：“今天有约了，改天。”

对方没有多问，只嗯了一声。

若秋想了想又说：“这阵子我都约不到小亚，改天你先约好她再通知我吧，我想见见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部门这阵子比较忙。”

“再忙也有吃饭的时间吧？”若秋坚持。

大约是在考虑什么，良久才听得对方一句：“好，下次。”

还有１５分钟下班，因为要去提蛋糕，若秋决定早退一回。她跟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打了声招呼，便急急离开公司。

出了公司大楼，正张望着拦在士，一辆黑色奥迪却缓缓开了过来。

若秋不解地望向车内的某人。

他依然标志性的毫无表情：“今天出来办事，正好在你公司旁边。”

若秋耸耸肩，微笑地摆摆手：“你快回去罢，我要去赴约了。”

“上车，我送你。”

“不用，谢谢你，我今天提早下班了，时间够用。”若秋婉拒。

“上车，这里不能停车。”某人皱了皱眉。

若秋想了想，也好，一时半会儿也不见有出租，乘着公司大部队没下班前，不如搭个便车。

她只打算搭车到烘焙店提蛋糕，所以当她拎着冰激凌蛋糕从店里出来，发现奥迪还在时，她又一次感到不解：“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啊，不早点儿回家去？”

“这里不好打车，你也不会一直呆糕点店里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呵呵，你一旦热心起来，真让人不习惯啊。”若秋也不矫情，拎着蛋糕直接上车。这冰激凌蛋糕真是不方便，若打不到车一直拎着怕也要融化了。她笑着说：“麻烦你了，今天我外婆生日，我去丽晶大酒店，南景公园对面那一家。”

男人点点头，只认真地开车。若秋早已清楚他的习惯，无需应酬搭讪，便也放松地在车上闭目养神。

韩明宇瞄了她一眼，将车窗稍稍升高一些。

车刚停下来的时候，若秋便从车窗看到一辆出租车也停在旁边，下来的人恰恰是外婆与表弟小杰。

要不要这么巧啊？若秋心里嘀咕。

表弟也看到从奥迪车上的若秋，很明显吓了一跳：“姐，你不是下班后还要去提蛋糕么？这么快？我去接奶奶光拦出租车就花了半小时。”

若秋边下车边说：“我提早出公司了，而且朋友一路送我，不必等车当然快了。”

小杰朝韩明宇点了点头，有点奇怪地问：“以前没见过你这个朋友，新认识的？”

若秋挑了下眉：“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别问那么多，先带外婆进酒店吧。”

回头对韩明宇表示感谢：“太感谢你了，浪费你这么多时间。我们要上去了。改天我请客，这回一定叫上小亚。”

韩明宇还没回答，那边老人家却自己走过来了：“丫丫，叫你朋友一起来，这孩子，一点儿不懂事，光让人家送，请吃饭还要改天？”

若秋急急拉住外婆：“外婆～，人家没空，只是担心我路上打不到车才送我过来的。”她降低音量：“再说，人家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又不认识我们家人，让人家一起吃不方便啦，我改天再自己请他呗。”

“不会不方便，这到饭点了，到哪儿吃都得吃，是吧？年轻人。”外婆听不进。

若秋无措地看向韩明宇，发现他已从车上下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和外婆。奇怪的是，这个千年面瘫居然对外婆斯文有礼地微笑着。

她用眼神示意让他自己谢绝老人家的过份热情，然而平时高傲冷漠的他却吃错药般地视而不见，依然笑得格外亲切。若秋只好用话暗示他：“韩先生，我外婆诚邀你一起参加我们的家——宴，为她老人家庆祝寿辰，只不知你是否吃得惯？”“家宴”这个词她咬音尤其重，以此来表达不适合请外人参加，并且也提醒他寿宴上可是没多少素菜可吃的。

说完她笑嘻嘻地看着那位疑似错乱而保持微笑的大神。

她以为，她已经表达得够明白了。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那位彬彬有礼地朝外婆点了点头：“失礼了，不知道是外婆寿诞，没带礼物还来打扰。”

外婆丝毫不顾若秋五味杂陈的表情，满是皱褶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她自顾自地去拉韩明宇的手，那表情就跟失散多年的孙子又找回来了似的。

小杰偷笑着朝若秋做了个鬼脸，背地里朝韩明宇竖了下大拇指。

若秋走在小杰旁边，朝小杰白了一眼，小小声抗议：“外婆老糊涂了，陌生人也当自家人。这老的糊涂小的也神经，等下吃饭多尴尬啊。”

小杰吃吃笑，也小声地揶揄她：“一点也不糊涂，她老人家精着呢，我看糊涂的是你还差不多。”

包厢里舅舅舅妈都已经到了，已到的还有大姨和她的两女儿英表姐玫表妹，英表姐已婚，所以同来的还有她的先生孙浩以及２岁多的儿子小豆丁。一群人在包厢里等着主角，却看到老寿星满面笑容拉着一个气质高雅的陌生男子进来。

众人不解间，老人已经笑呵呵地介绍起来：“我在楼下遇到丫丫和她的朋友，这小伙子真好，担心丫丫打不到车，自己开车送她过来。”

这么一来，众人看向若秋的眼光多多少少带了意味不明的暧昧。若秋很是尴尬，她急切地想要解释，但又发现外婆的说法滴水不漏，没有什么可推翻的语言。

只好悻悻地朝天花板翻了两下白眼：“所以外婆也不问人家有没有空闲，就非要请人家上来。我都拦不住，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咱们这么热情真的合适吗？”

外婆轻轻拍了一下她手臂，佯嗔：“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没轻没重的。人家帮了你，你一点儿礼数也没有，也就一顿饭，再不熟吃完了不就熟了么？”外婆平时也不是话多的人，今天居然每句话都噎得若秋反驳不来。

那位男子静静地看着屋内众人的，虽然不是一直微笑，倒也温和有礼，他向众人点头致意：“打扰了，敝姓韩，韩明宇。”

若秋就不明白了，这个严肃如考官一般的男人，怎么也会有这么温暖的一面？

没等大伙儿与新客寒暄上，萌翻天的小豆丁就颠着小胖腿跑过来：“秋姨姨，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结果跑得太猛，一下刹不住脚，直接扑倒在若秋的脚边。

若秋吓了一跳，直觉就要去扶那小不点儿，却发现手上还拎着大盒生日蛋糕。

豆丁抬起头，抽抽鼻子，嘴一扁就要开哭，眼泪在眼眶里滚了一圈却又生生忍住。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一双陌生的穿黑皮鞋的脚，吓着他了。

一双手将他拉起，面前的男子半跪着，平视孩子且轻轻地拍了拍豆丁手上的灰尘。豆丁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好奇心暂时盖过了害怕，他奶声奶气地问：“叔叔，你是谁啊，怎么和外祖婆婆在一起？”

男人抱起小豆丁，眼神里有让若秋感到不可思义的温柔，他看着小家伙，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是你外祖婆婆的客人，你愿意的话，叫韩叔叔吧。”

“韩叔叔？叔叔我要吃蛋糕。”小豆丁眼睛一转，发现这个叔叔没一开始感觉的那么吓人，就开始提要求了。

“豆丁，不许闹叔叔。”大姨笑着过来抱开小家伙，一边向韩明宇道谢。

众人纷纷落座，因为除了韩明宇，其他都是自家人，落座时大家也较随意。外婆将客人安排坐在自己身边，然后若秋又坐到她的另一边。韩明宇的另一边坐着若秋的舅舅，菜还没上，舅舅便先与他客套上了。

舅妈开始交代服务员开始上菜，小豆丁坐在高高的幼儿安全椅上，兴奋不已地盯着圆桌中央的生日蛋糕。豆丁的妈妈英表姐一边帮豆丁扎口水巾，一边转头直瞅着若秋笑，笑得若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若秋觉得很不真实，今天的韩明宇完全颠覆了平日的形象。说好的高冷严峻呢？说好的不苟言笑呢？这货今天是让人偷换灵魂了么？虽说半月前这货惊悚告白后，日常行为也多多少少改变了些若秋对他最初的印象，然而本质的东西只能是量变质不变，至少若秋已经开始习惯了他毫无表情的标志表情。

可今天，一波接一波的意外表现让若秋接受无能，嘴巴差点就保持Ｏ形了。半个月来，据若秋细心观察大胆求证，这货与最初自己的结论一样，半点也未曾对自己动心过。而一直以来流于形式的主动接触，不过是类似基于对某项工作的认真负责罢了。所以至今不能理解的是，条件优越如他，想要找一个女友不是应该分分钟的事么？只要他点头，多少优秀的姑娘愿意前仆后继啊。

众人带着欢悦的笑容，没有人在意她的纠结，只有那个男人偶尔淡淡地扫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