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寂双眼初遇见，四目对视奇少年
李玉京此时已经坐在了距离龙凤楼稍远一点的偏远街区里面的一家小饭店中点了相当丰盛的几样酒菜，开始享受他不被打扰的午饭时光了。
对于李玉京来说，他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但是他们的世家并不像是其他的家族一样过着常人无法企及甚至无法想象的奢侈生活。李家是练剑世家，所以他们整个家族相对于传统豪门来说还是非常勤俭甚至有些简陋的。
李玉京从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修炼剑法，他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和晚饭。因为吃完早饭然后研读两个小时的诗书之后一直到夜里九点他都没有任何时间去做除了练剑以外的其他事。这也是为什么他特别喜欢吃午饭的原因，因为从他记事开始一直到他十七岁第一次离开家之前他都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吃过午饭。
他每一口都细细饭菜都细细的品尝，每一口酒都喝的非常慢，即使他在家里不经常饮酒但是那藏在酒中的辛辣里面的醇香早在他记事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区分。
用李玉京父亲的话说就是，即使我们李家上下都不是李白的后人，李玉京也肯定是谪仙人李白的后人，因为从李玉京记事的时候，他就能倒背诗书，有模有样的品酒论诗。
但是李玉京因为练剑的原因，很少能够亲自喝酒，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晚饭上用他特别灵的鼻子去偷偷问一问父亲碧玉酒盏中的美酒的醇香而已。
所以他第二口酒入口的时候，不禁像一个老酒鬼一样砸了咂嘴。
正当李玉京沉醉于这不大的饭店中不错的酒肉的时候，他侧面的大门中走进来一个人。
这样的饭店生意虽不红火但是午饭的时候来来往往走进来几个人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这个人进来就显得古怪了。
这个人年龄也是在二十岁上下，面相本来还算英气但是那脸上的黑灰和风吹裂的皮肤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孔变得有些寒酸，而他破烂的衣衫却让他还略低于寒酸的范畴，乍一看简直就是一个乞丐。
店小二和其他的食客看着这样的人走进了饭店当然会觉得奇怪，但是李玉京奇怪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这个少年的双眼和这个少年进入饭店的第一步！
这个少年的双眼中仿佛是一片死寂。
他的眼睛没有死却比一个瞎子的眼睛也好不了哪去。因为他目光中所反射出来的光芒就像是雷雨夜里闪电打在乱葬岗中墓碑上迸出的鬼火一般。有光，却阴冷。有神，却充满了死亡的寒意。
这目光吸引这李玉京。
如果没见过这样目光的人，还以为这少年的眼睛得了某种罕见的眼翳。但是李玉京见过，所以李玉京在奇怪的同时对这个少年甚至还有一丝的恐惧，这恐惧是来自童年时见到的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父亲的朋友，在李玉京爷爷去世的葬礼上李玉京见过这个人一面，这个人的身高相貌他早已经记不清，但是就是这一双眼睛能够让李玉京记住一辈子。
有时候李玉京都觉得自己不是因为爷爷的死而开始记事，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一双眼睛才开始记事。
那时候李玉京才两岁。
当然，这个少年的第一步也非常吸引李玉京的关注，因为这个少年的第一步迈进饭店的时候，李玉京就可以确定这个少年已经知道了这个饭店正门的楼梯后面有一个可以直接通到后街的暗门，这个饭店的厨房往右拐的通到墙壁上有两扇可以直接翻到后街的窗。这个饭店中的食客里没有江湖人士，这个饭店的老板娘与最角落里面的一个落第秀才有一腿等等。
李玉京能够确定这个少年知道这些，是因为李玉京迈进这个饭店的第一步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些，甚至李玉京还怀疑这个少年知道的比他自己知道的更多，因为此时这个少年正在看着李玉京的眼睛。
只此一眼，少年的目光便落在了他单手提着的黑色布包上，低着头错过了李玉京的饭桌，走到了楼梯侧面的一个饭桌前。
此时店小二已经冲到了少年的身前，对着少年厌恶的说道：“咱们小店虽不比大门面金贵，但是咱们小店可从来不会施舍给人蹭白饭。小哥你要是有银子咱就把您当贵客，您要是身无分文，还是趁早出去不要打什么投机取巧的心思。”
少年并没有说话，而是望着李玉京的侧脸。
李玉京感受到了少年的目光，但是他并不明白这目光的含义，因为这目光中并没有求助的信号，当然也没有什么示好的意思，反而被这个少年看久了之后，李玉京觉得这个少年看的好像不是他而是他桌上的酒菜。
店小二也看着李玉京，但是店小二并不认为李玉京会给这个少年什么帮助。因为要不是看在李玉京当时手中提着一把还不错的剑走进来的话，刚才那一番话店小二估计也会给李玉京说一遍。
如果李玉京付不起饭钱，至少还能把他的剑压在这里。但是这一把剑要是压两桌饭的话，老板娘有可能就要扣店小二的工钱了，所以即使李玉京愿意帮助者这少年，店小二估计也不会同意。
然而李玉京此时却偏偏站起了身，对店小二说道：“小二，给他来一桌跟我这一模一样的。”
店小二对着李玉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哥，你这还出手帮别人？你自己有银子付得起你那桌饭钱吗？你那口剑虽然品质还不错，但是看着已经有些旧了，压你那一桌饭钱已是对你不错了。”
“呵呵，说真的，这剑给你你也不敢要。”李玉京说完之后，就好像是从袖子里变魔术一般变出了一个金叶子，然后对着店小二晃了晃说道：“我不喜欢带银子出门，不方便。不知道你们这里金子要不要？”
“要！要！”店小二简直就像是跪着爬了过来，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留着口水双手接过了这金叶子然后对李玉京说道：“大爷您这，哎呦，我马上给那位爷准备一下，哎呦大爷您这也太阔绰了，小的这就给准备咱们店里最奢华的一桌好酒菜。小的刚才真是狗眼看人低，不！狗眼看爷低！哈哈哈！”
店小二欢天喜地的离开之后，李玉京端着一叠切成薄片的卤牛肉，拿着一壶酒坐到了少年的桌上，与少年四目相对。
凉菜先上，两个少年还是四目相对。
店小二放下了一盘陈醋花生和凉拌黄瓜之后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两人，低声“哎呦”了一声又跑进厨房准备上菜了。
这两个少年此时已经吸引了饭店里大部分人的目光，就连一直和角落里落第秀才眉来眼去的老板娘此时都拿着金叶子打量着这两个人。
两个除了年龄相仿以外，其他的完全相反的少年竟然就这样四目相对看了二十分钟，而且一直观察这两人的食客会发现，他俩对视的时候竟然是可以不眨眼的！
终于，李玉京觉得再这样看下去也看不出什么，因为他看不到这少年目光中到底有什么高深，所以他也没有感受到他父亲曾经跟他讲过的高手过招之前对视时的那种令人兴奋与恐慌的那种神奇的感觉。
本来李玉京知道这个少年是个高手，所以少年不说话与他对视的时候他想试试这个少年的水平同时也试试他自己的水平，因为他内心觉得他眼前这个少年的实力应该在半个小时前败在自己手下的“赤面纱神关云龙”之上。但是对视了良久才发现，这个少年似乎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桌子，或者是说，他在这个少年眼中跟一张普通的桌子没有两样。
而且李玉京还刚刚给这个少年点了一桌这个饭店最好的饭。
除了第一眼！
李玉京刚想说话的时候，少年的眼光突然有所转变，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就像是少年刚进入这个饭店时与李玉京对视的那一眼中的光芒一样！
雷雨夜，墓地中墓碑上游荡的鬼火！
但是也只是一瞬，因为当李玉京将说出口的话收回了嘴里，眼睛刚刚捕捉到那一丝寒光的时候，少年看着他又好像是看着一张桌子。
此时上了一盘白斩鸡，李玉京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少年竟然不动声色的用左手拿起了筷子，开始自己闷着头吃了起来。
少年吃饭的时候吃的并不快，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但是李玉京能够看出来他不是在品尝食物的味道而是在让食物在他体内达到最好的消化与吸收。
少年吃的也并不慢，因为李玉京也就刚刚吃了一颗花生米的功夫，少年就已经吃了半只鸡。
因为少年一直使用左手，所以李玉京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少年放在桌上按着黑色布包的右手。
少年的右手和李玉京的右手竟然非常的相似。
都是那么的细长，洁净。短短的指甲像是白玉做成的玉璧，细长的手指像是更加上好的羊脂。
这个少年果然没有让李玉京失望，单凭这一只手就可以看出这个少年是使剑的高手，而且从他左手吃饭的样子来看，他不是天生的左撇子，从他右手提包的动作也能看出他的右手肯定比左手熟练，当然了他的左手也应该比普通人的习惯手要跟敏捷。
但是此时李玉京心里已经明白为什么少年不用他的习惯手也就是他的右手吃饭了，答案只有可能是这个：
因为这个少年的右手只做他觉得重要的事情，而此时对于少年最重要的事就是他手中的黑包。
李玉京能够隐隐约约从黑包的外形猜到，黑包中别的或许会有一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其他的杂物，但是有一样一定会有，那就是一把短剑！
这个少年使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