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龙烧纸事件
1.
2003年。
凌晨，九龙十字路口。
一眼望去，街头清冷无人。
夜风有点大，风中夹杂着类似于纸张灰烬的东西。
阿甘提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走着。
刚在牌馆喝了几杯，稍微有点醉。
两眼有点模糊，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
她背对着他，身形佝偻。
他前进的步伐顿了一下，“咩时候多了个老婆婆？”
阿甘有点困惑，刚才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她。
怎么突然间出现？
难道自己真的是喝的太醉了？
“老婆婆，你在这里做咩啊。”阿甘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她声音低沉、喑哑，“烧纸咯。”
“无端端的在街头烧什么纸，灰都到处乱飘。”阿甘喝多了，变得爱抱怨了。
她缓缓的声音里，有着凄冷和无奈，“今晚是我女儿的头七。”
2.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你做咩不在家里祭拜。”阿甘被夜风吹的清醒了许多。
老婆婆抓了几张纸钱，扔进火焰快要熄灭的铜盆里，“她就是在这里被撞死的，你站的地方她的尸还躺过。”
“啊——”阿甘大叫了一声，退后了一些。
火苗遇到新的纸钱，突然旺盛许多。
在薄雾蒙蒙的黑夜里，特别像是从地狱里喷出来的火舌。
老婆婆冷冷的发笑，“所有被车撞的人，都进不了轮回，你知不知啊？”
“我……我不知道。”阿甘就是九龙的一个小混混，哪里知道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这个老太婆痴线吧！
失去了女儿，大半夜的就在装神弄鬼。
她笑声愈发诡异，“死者停留在这死前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重新体验死前的痛苦，我的女好惨啊！！！”
最后一声笑声异常张狂，却带着悲怆的哭腔。
“关我咩事啊！！又不是我撞的你女儿。”阿甘觉得有些害怕了，腿莫名的发软。
要是在白天，他才不会怕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太婆。
可是在这深夜里遇到的这个奇怪的老太婆不同，浑身上下处处透着诡异。
老婆婆缓缓的回头，“只有找一个替死鬼，我女儿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到阴间投胎。”
3.
老婆婆是诡异的深黑色，脸颊上没有一点水分，如同干透的干尸。
眼珠子风干的只剩下一小块，镶嵌在眼窝里。
嘴巴没有嘴唇，牙齿上长满了尸垢。
诡异的笑意挂在上面，让人寒毛倒竖。
“鬼！鬼啊！！”阿甘吓得疯了，丢下酒瓶子拔腿就跑。
老婆婆的脸简直可怕，他敢确定以及肯定那绝对不是一张人脸。
她没有追他，苍老的声音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你以为你跑的掉吗？你脚底沾了我女儿身上的血迹，你就是她的替死鬼！！”
唔要啊！
我唔要做替死鬼！！
阿甘在心中崩溃的大叫，看到前面有一辆计程车来了。
急忙招手，让计程车停下，“计程车，快，快拉我啊。”
前面开来了一辆计程车，朝阿甘行驶过来。
他来不及想为什么在空无一人的深夜里，会突然有一辆车来。
一心只想着赶快坐上去，摆脱马路口的死老太婆。
他深怕车子开走了，自己被留在这附近。
好在车子停下了，开车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
司机低着头问他，“去哪啊。”
“去深水埗。”阿甘怕司机拒载，开了车门上去才道。
司机好像不太愿意载他，问了一句，“大晚上还有人在街头，不会又是喝醉的醉汉吧。”
4.
“我没醉。”阿甘一字一顿的强调道。
回头偷瞄一眼，那个浑身如同干尸一样的老太婆一瘸一拐的走上来。
她黑色干枯的手抓里，抓着一叠纸钱。
黑色的涎水从她的嘴角，如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往下流。
地上都是口水，看的阿甘的心都进成一团了。
司机答应了一声，踩了油门，“知道了。”
“呼呼呼呼呼——”阿甘见终于把那个诡异的老太婆甩在后面，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司机问他：“深更半夜，你在街头做咩？”
“本来要通宵打牌，运不是好好，输光了。”阿甘低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今天真是被衰神附体了，打牌就一直输。
借口尿遁出来，还遇上“鬼”。
真的是需要去寺庙里，找个高人来问一下。
司机跳了一下变速器，后视镜里照见了他深红色的红唇，“我以前也中意打牌，后来被债主追。”
一个男人擦什么红嘴唇？
变态吗？
阿甘看着后视镜皱眉，脑子里疑惑的想着。
“有一次被债主追着过马路，一辆货车撞在我身上。”他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哀怨。
5.
阿甘的头发一下竖起来，浑身都发了毛。
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蛋，“没想到我是女人吧？小哥哥。”
“没想到你还是靓女一个，你是故意在编故事吓我吗？”阿甘觉得这个女司机有点问题，可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
忍不住就分神了，心想着她比他的女友可好看太多了。
那个八婆不仅长得难看，还喜欢在家里面抠脚。
又中意差遣他，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早就飞了她。
她眼神幽怨极了，鲜血从她的头发里纵横交错的流出来，“那车把我的头都压扁了，我流了好多血，我才22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
“啊——啊——我要下车，开门啊，快点开门。”阿甘拼了命，试图打开车门。
她从椅背的空隙爬过来，眼窝里的眼球顺着血一起流出来，“没用的，门是打不开的，小哥哥你可怜可怜我吧，做我的……”
“走开啊，我不做你的替死鬼。”阿甘整个人都崩溃了，脸被她带指甲的冰凉的手摸着。
那手就跟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冻猪蹄一样，又冷又硬。
脸被冻的生疼，却没地方躲。
6.
从远处疾驰来一亮大货车，开着远光灯照射。
货车司机好似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径直转了过来。
死了！！
阿甘看到这一幕，已经感觉死亡的降临。
如此巨大的看着有点超载的货车撞过来，这破计程车肯定会像纸糊的一样被压散架。
而他会被压成肉泥，代替这个女孩成为替死鬼。
替死鬼？！
难道她是那个老婆婆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脑袋里想了很多。
大概是这辈子命不该绝，阿甘踢开了劣质的车门。
脚步仓皇凌乱的从车里逃了出去，躲到了人行道上。
大货车疾驰而过，碾压火柴盒一般的把那辆出租车彻底压扁。
阿甘完完整整的目睹了这一幕，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大小便也失禁了。
这一晚上是撞上邪神了吗？
这么倒霉！！
他失魂落魄的逃回了家里，女朋友星星在床上睡的正香。
脱掉了脏裤子，他没有马上上床睡觉。
一晚上的惊魂未定，让阿甘根本没办法走出来。
他出租屋里翻箱倒柜，找着这几天报纸上的车祸新闻。
报纸上刊登了那个女孩生前的照片，那是一个长相清丽，五官端正的女孩。
和刚才在出租车上看的女司机，长得是一模一样。
7.
“深更半夜不睡觉，东摸摸西摸摸做咩。”他女朋友星星被阿甘的动静吵醒了，抱怨了一句。
阿甘平时怕女朋友，女朋友的话不得不听。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答案，明天务必找个高人来想办法帮自己消灾。
噩梦如影随形，他刚一睡觉。
马上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十字路口，老太婆捏着纸钱逼他做替死鬼、上了计程车司机就是被撞得满脸鲜血的女孩……
女孩车祸的样子因为他看过报道上的照片，变得无比的清晰。
大货车碾过了她的脑颅，脑浆子崩了一地，混着鲜红的血液融合到了一起。
她的脑袋扁了，眼球也被压爆了。
阿甘在梦里头崩溃了，大喊着：“不要啊，不要缠着我。”
“没用的，你就是我的替死鬼。”
“不想当啊？”
“你唔死，你身边的人，就要代替你死啊。”
那女人最后一句声音阴狠毒辣，深深的印在阿甘脑海里。
他满头大汗的惊醒，已经是下午了。
刚好立在桌上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接了起来，“我是阿甘，找我咩事。”
“阿甘，你女朋友出车祸了，在九龙。”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的急匆匆的声音，应该是路人打来的。
阿甘看了一眼身边，星星果然没有睡在旁边。
他缓了一会，道：“我知道了。”
实际他只是嘴上答应了，根本就不敢去星星出车祸的地方看。
他就好像坠入到了一个深渊里一样，被车撞死的人会一直在死前的地方，无数次的忍受死时被撞得痛苦。
星星如果代替了那个女孩，星星就会在那里受苦。
他……
他会是星星选择的替死鬼吗？
星星死的第三天，阿甘才鼓起勇气打算去看一眼。
阴天，没有太阳。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彷徨的站在十字口的中央。
高速行驶的车辆看不到她的存在，把她高高的撞飞。
她重重的落地，浑身是血的落在阿甘脚尖前。
阿甘看到了她，不！
应该说是看到了死亡！！
“阿甘，救我，我不想……我不想呆着这里。”星星的白裙子上被鲜血浸透，头颅变形扭曲。
脸骨歪扭的不像样，每一个字话都说的十分艰难。
凄楚的眼底深处，却闪着一丝憎恶和狡黠。
阿甘条件反射的要退缩，但是还是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你是我女朋友，我肯定会救你的。”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星星激动之下，七窍中鲜血直流。
阿甘缓缓的往后退，“你等着我，我去找高人来超度你，不会让你受苦的。”
8.
三天后，他买了一张去大陆的船票。
打算永远都回不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高人能超度。
只有替死鬼才能替换十字路口不断受苦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