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白日做梦
步入前院大门，云清扬便摆出端庄娴静目不斜视姿态。
待到正厅门口，余光中有几个恣意交头接耳的男女乱入，登时，让她心里有了方向。
几人都是相府下人打扮，即将面临的事，肯定和相府脱不了干系。
那恶毒母女难道是想着把她引出岛去，然后再杀一次？还是更加简单粗暴一点，迫不及待到找上岛来痛下杀手？
不管哪种，都够明目张胆，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呵呵，也好，机灵一点，也许，险中求胜，解药就能到手了。
脑袋里思绪翻涌，转眼，到了主位跟前，没来得及给外祖母请安，她先被一个斜着三角眼的矮胖老女人拦下。
随即阴阳怪气又带着浓浓幸灾乐祸的声音直冲耳膜。
“哦呦，二小姐，不，是大小姐，您可是让奴婢们好等啊。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您下个月就要嫁入雳王府成为王妃，泼天的洪福等着您享呢，奴婢们是奉相爷和夫人的命，接您回相府的。”
嫁人当王妃？还是下个月？原主勾搭的也太成功了吧，竟然让那百花丛中过的好色王爷鬼迷心窍到如此地步………
原主从京城回来的时候，那位缠绵病榻已久的正妃可还没归西呢。
就算原主走了就咽气，满打满算下来，也就两个月而已，结发妻尸骨未寒就张罗着娶新人进门？
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是古代男人的大喜事，暗喜就好了，多等几个月又死不了，高调到搞到这份欣喜若狂人尽皆知，会被敲碎脊梁骨的好吗？
还有，她不是相府二小姐吗？怎么又成了大小姐？
云清扬疑窦重重，懒理跳梁小丑状的老女人，杏眸中满含探究的看向主位。
入目的，平日里从没笑模样的外祖母，此刻竟然一张老脸喜气洋洋，成了一团老核桃皮。
再看，一贯和外祖母同气连枝的阿沁，也是如同得了喜鹊屁。
两人的喜笑颜开，在云清扬看来甚是惊悚，不过，也印证了那个王爷视名声如粪土、随心所欲到丧心病狂，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当上王妃，还是皇后儿子的王妃，往后见着皇后的机会就多了，换言之，刺杀报仇的机会来了，能让那俩开心到飞起，她实在想不到旁的。
难怪寂寞哥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对她这个被定位为牺牲掉也无所谓的复仇工具来说，回京成亲也就是拿着小命去玩耍的时候到了。
诶，等等，寂寞哥应该不知道有这么个美人计来着……
电光火石之间，云清扬如梦初醒的眼睛一亮。
原主魅力还真是大，十四岁就桃花朵朵开，憨憨的寂寞哥也……
端坐在上的沈惜君，笑容依旧，一双老眼不错眼珠的在外孙女身上逡巡。
只觉得那张小脸上除了淡淡迷茫，还有那么一点神游天外，大出预料的她，双眼眯起，似要将人看穿一般。
和那道凌厉的视线对上，云清扬顿时回了魂，摒弃杂念，淡定的低头敛眸，毕恭毕敬给老岛主行礼。
“清扬见过外婆。”
沈惜君吩咐大弟子范仲信带着相府一干人等去安顿，待到厅里只剩三人，阴郁下一张老脸倚靠在椅子里，昏黄的老眼直直盯视过去， 语调是慢悠悠的凉薄。
“听到要你嫁人，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很好。若不是老身心里有数，你这份处变不惊，倒是一点看不出心有所属，心有不甘。”
哪里是赞许的话，分明是渗人的意有所指。
“清扬没有心有不甘，以前的事都是鬼迷心窍，外婆放心，清扬对柳离落早已经没了儿女私情。婚期都定了，证明清扬勾、引的很成功，证明清扬一直为报仇竭尽所能，一直以外婆马首是瞻。嫁过去之后，一定让他多带我进宫见皇后，清扬会尽快找机会杀了皇后，给…………”
“是吗？”
沈惜君悠悠冷笑，抬手一杯热茶扔到地上摔得茶水飞溅瓷片乱飞，打断了侍立于不远处低头乖顺表忠心的人。
待到云清扬为躲避茶水后腿两步之后，她才提高音量咬牙切齿道。
“鬼迷心窍？是你上次去京城迷了柳离落的心窍吧？！方才相府的人说的是雳王，不是瑞王，连让你去勾、引的人是谁，你都忘干净了，你这是哪门子的竭尽所能？！两个月了，瑞王可不曾为你做什么，呵呵，可想而知，在京城的时候，你并没有迷住他。你若是竭尽所能了，会如此？竭尽所能？老身看你是，为了和那小子双宿双飞竭尽所能。勾搭那瑞王全是敷衍了事，那段日子，净顾着和那小子你侬我侬了吧。”
瑞王？两个月了，没日没夜的各种被压榨，她早忘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好不好？
不是瑞王，她要嫁给哪个鬼？
雳王？原主记忆里，好像没这么个王。
可能，是个原主没注意过的小角色吧。
原主明明够听话了，人家被勾搭到什么程度，不是她能控制的好不好？！
腹诽只是一瞬，眼下，云清扬需要应付的是老太太揪着不放的原主遗留问题。
能做的唯有拿出最最真诚的态度，表诚心。
“外婆，清扬没有，真的只是按您的要求拉拢他，您要是不信，清扬可以发誓，发毒誓……”
“毒誓？老身才不信那些，若是赌咒发誓有用，老身拜的各路神佛，足够让皇后那毒妇死一万次。”
沈惜君蔑视反问，随即扯动一侧嘴角冷笑，视线如刀似箭直射过去。
“天泉山庄庄主，也就是柳离落的义父，一个月前，带着他上门提亲。呵呵，若不是你在京城给人家眉目传情，人家会巴巴的赶过来？对老身阴奉阳违，骗到‘往生’的解药之后和那小子逍遥去，老身看你到骨头渣子里去。哼，痴心妄想，离‘往生’发作还有两个月，嫁入雳王府之前，你是不会有解药拿的，到时候嫁都嫁了，柳离落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断不会和你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
嫁了之后再给解药！
算计的可真……
“……”，云清扬头大如斗，一时欲哭无泪。
原主啊原主，早恋害死人啊，瞧瞧，留给她的什么烂摊子。
啊，这个月，被修理的越加凶残，原因也找到了……
算了，也不能怪老太太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蹂躏，日防夜防，白菜还是把猪给引来了，搁谁都得发飙。
外孙女的颓丧不语，在沈惜君看来是无言的抵抗。
历时眉眼更加冷峻，低沉的语调钝刀子割肉似的慢悠悠。
“往生，往生，发作起来，让人巴不得即刻往生。看来，你是打算为那小子尝尝‘往生’的滋味。”
别说那朵桃花不是她惹来的，就算是她，为个男人落得不得好死？她才不会那么傻。
云清扬霎时摇头，“不，不想。外婆，清扬乐意嫁的很，看您那么高兴，嫁给雳王肯定对报仇大有裨益，清扬一切都听外婆的。”
沈惜君哼了哼没搭言，这个外孙女似乎越来越能言善辩，幸好有‘往生’在，否则还真不好驾驭。
“少主，您说的对，嫁给雳王对咱们大大有利。十三年前，雳王的母妃被做成人彘惨死，下手的就是皇后，还有雳王幼时差点被毒死最终落的体弱多病残了一臂，也和皇后脱不了干系。失踪了十三年，他突然回来，定然是为了找皇后报仇。做了他的王妃，一样能接触到皇后，到时候你再和他联手刺杀，咱们报仇的胜算就大了。”
阿沁近乎兴奋的侃侃而谈。
云清扬眼珠一转，关注点却在，“雳王体弱多病，还残了一臂？”
皇后是个深不可测的狠角色，雳王那厮若是羸弱不堪，可能在她嫁过去之前就不幸炮灰掉了，那……
她就不用嫁喽，只要安安稳稳再熬上两个月，就可以拿了解药跑路去逍遥。
虽说盼着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有志青年英年早逝很不地道，不过，眼下，唯有这样才能解她的忧啊。
“孽、障！”，沈惜君心口起伏着，显然是动了气。
“你嫁过去是和雳王联手报仇的，不是寻个如意郎君享福，一门心思在他体貌如何上，真真让老身失望透顶。享福？哼，白日做梦。当年，雳王母妃的娘家三族被诛，带头诬告人家通敌卖国的，就是云相，你那个丧尽天良唯利是图的爹。从小和雳王有婚姻的是你那个姐姐，至于怎么突然落到了你的头上，不懂吗？云家大小姐是掌上明珠，有火坑自然你这个不受待见的……”
与此同时的，皇宫，坤宁宫。
开阔的正殿只有帝后二人隔桌而坐，佳肴美酒在前，两人却约好一般，视而不见。
蒲渠国皇帝凌荣轩金冠束发，一身龙袍端坐于上首，正值知天命之年，出众的五官免不了岁月风霜，浑身的帝王气却让他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迫人气势。
平视的目光无一丝温度，仿佛映入瞳仁的不是结发妻，而是一个厌恶透顶的对手。
低沉透着凉薄的声音更是不加掩饰他的不耐逗留，“时候到了，药拿来吧。”
“别以为那个贱妇的儿子能奈我何，迟早送他去地下和那个短命贱妇团聚。”
皇后颜媚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漆小木盒推过去，天生无眉的瘦削脸孔因着戾气更显刻薄狠厉。
轻扯一侧唇角，斗志昂扬却不急不躁，“别说他动不了我，就是他有那个本事，你也不敢让我死，不是吗？”
木盒中有一黑一褐两颗药丸，凌荣轩捡了褐色药丸吞下，随即起身，扭头之际惬意哼笑道。
“你是不能死，于朕， 坐看冽儿搅的你不舒坦，已然快哉。”
“若是我让他知晓，他被你兄弟等人带离皇宫之前，你这个父皇曾经下定决心杀他换解药，你说，他会怎样？他会怎样我倒是猜不准，对你，我倒是颇有了解，我只要如此做了，你担心他怀恨在心不再顾忌你的命，定然先下手为强。放心，于我，你也不能死，若是你们互相残杀，我肯定助你，咱们联手，他很快就能下去见那个短命贱妇了。你说，这主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