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已经身首异处
京城，如意客栈。
天字三号房，房门紧闭。
门外，四人持剑，把守两侧。
屋内，云清扬毕恭毕敬侍立于桌案旁，双手交叠在小腹处，低头垂眸，聆听教诲状。
自在逍遥了十余日，再见这位外祖母，她是打心底里抵触，可惜，暂时是摆脱不掉的。
沈惜君喝了口茶润喉咙，之后，终于抬头，给外孙女一个正眼。
面色紧绷，难掩挑剔的上下打量过，难得开恩，指了指一旁的座椅。
“坐着吧。这回歪打正着，你倒是猜对了，路上真的不太平，假扮你那个兰草已经身首异处。”
屁股才沾着椅子，云清扬差点又弹起来，勉强装着镇定坐下去，后脖梗子却是阵阵发凉。
身首异处？！
要不是她机灵，出发前说服这位外祖母来个兵分两路，这时候，身首异处的就是她了。
瞟一眼外孙女，见人表现的还算淡定，沈惜君满意的点点头。
“往后再接再厉，打起十二分精神，保住性命嫁入雳王府，最最紧要。老身和阿沁合计过了，两次都是路上对你下毒手，想必，云家也是顾忌着脸面，不想让你死在府里头。婚期还有二十天，稍后咱们到了云家，你就院门不出的老实绣嫁妆，老身再让人四处散播你两次遇害之事是云家所为，顾忌着悠悠之口……”
相府后宅，落雪轩。
内室临窗卧榻上，钱氏手里的精致白玉茶杯陡然脱手。
茶杯砸在华贵的牡丹裙上，茶汤四溅，顺势，杯子飞落在地，随着一声脆响，粉身碎骨。
不过，如此大的动静，竟没能让钱氏的目光收回。
她就那么惨白着脸，失魂似的大睁着眼，嘴巴半张，瞠目结舌，直愣愣看向榻边跪着的人。
见此情景，梨花带雨的云婉清，眸中的恐惧更甚。
泪水如泉涌，跪爬着贴近卧榻，双手死死抓住钱氏衣摆，那架势就跟抓在手里的是救命稻草一般。
身体哆嗦如筛糠，泪眼焦急又渴望的死死仰望着，泣不成声的低低祈求都带着浓浓颤音。
“娘……娘啊……呜呜……怎么…怎么办……女儿、女儿不想死啊……娘、娘……您想想办法，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弄掉……救……救救女儿啊……”
事发突然，如晴天霹雳，钱氏一时乱了方寸，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堂屋外的丫鬟通传声钻入耳畔。
“夫人，宋嬷嬷从鬼医岛回来了，说有要事要马上向您回禀。”
有要事回禀？要事……
看来，事情成了！
突然的喜悦暂时盖过了一团乱麻的纷乱，钱氏脑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保养得宜的脸孔上，因为女儿染上的凄风苦雨消散大半，甚至，殷红的唇角微微勾起。
“……让她到厅里候着。”
钱氏扬声答应过，边整理衣裳边轻声安抚住女儿，半盏茶的功夫后，便一派雍容气度的到了雕花隔断的另一侧，摆设考究的厅堂。
“夫人，奴婢们办事不利，没能把人接回来。咱们可怜的二小姐在回程的路上被一伙蒙面高手杀了，是、是斩首。二小姐的外祖母倒是跟着回来了，她说要先在如意客栈梳洗整理一番再来相府，奴婢们就先回来复命了。”
果然，成了！
算是将功补过，不用再担忧被皇后斥责，甚好。
听过宋婆子的回禀，钱氏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喜悦之情蔓延肺腑，面上，却是用涂着鲜红豆蔻的手迅速捂上嘴，瞳孔大睁，将惊诧、不敢置信，演绎的淋漓尽致。
好一会儿，似乎才缓过来，掏出帕子拭着眼角并不存才的泪水，抽噎着冲着宋婆子无力摆摆手。
“快去前边请相爷回来，出了这样的惨事，可如何是好啊？”
两炷香的功夫后，身着官服的云相匆匆而来，稍显凌乱的脚步可以看出他的心绪难平。
前边议事厅，一杆官员吵到他不胜其烦，雳王步步紧逼频繁发难，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要雳王不死，被刺杀就是必然，然后雳王就会拿刺客尸体大做文章。
不可避免的，负责京城内安定的一众官员就会被撤职、降职，空出来的官位还要费心斟酌人选补上，周而复始……
焦头烂额之际，要嫁入雳王府的女儿又突然被杀。
流年不利啊。
屏退下人，对着钱氏，云相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大却透着精明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流淌着不满。
“皇后，肯定是皇后派人做的！”
“哎。”，钱氏无可奈何的打个哀声，殷勤的手持团扇给云相扇起风。
“老爷，妾身前些日子就跟您说过，皇后娘娘认定清扬有复仇之心。本来，咱们把她送回去算是把这事了了，偏偏的，又出来个雳王，天意啊。”
钱氏点到即止，自家夫君是何等人，她心有成竹的很。
果不其然，倚在椅子里颓丧片刻，云相便平复许多，捋着胡子，认命叹息。
“无法……也罢。多做几场法式好好超度，盼着那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这场风波算是平息，钱氏脸上却更凝重几分，附在云相耳畔压低声音如实相告。
听罢，云相先是不可置信盯着妻子的脸，确定所言非虚之后，径直从椅子里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入里间。
目光往卧榻上泪珠连连的大女儿肚腹处扫了扫，随即扶额，踉跄跄挪到榻边瘫坐下去，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啊！”
一个女儿横死，另一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女儿又……
钱氏看的心焦，摇着云相的胳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助的模样我见犹怜。
“老爷，婉清不能有失，她还得嫁入皇家呀，咱们一定得把这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趁着清扬惨死，婉清伤心过度卧病在床个十天半月，旁人也不会……”
“相爷，夫人，二、二小姐，还有二小姐的外祖母，在院外求见。”
钱氏正编织着她的救女高招，外边丫鬟的高声通报，陡然让她如赘冰窟。
那小贱蹄子，怎么又没死？！
怎么可能？！
心里火苗腾腾，差一点，她就要把持不住，将这股滔天的怨念爆发出来。
云婉清却实实在在的做了，瘫在榻上如受伤小兽的她，不知哪里来了力气，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麻利的跪坐而起。
美丽的小脸狰狞满布，略显浮肿的美目圆睁，眼球上泛滥的红血都丝透着鬼魅可怖。
粉拳紧握，脱口咆哮，“她又没死！她怎么又没死？！她……”
那个贱蹄子没有死，那她就少了卧病在床的正当理由，旁的病症严重到缠绵病榻，不找郎中来，岂不是……
清扬被一蒙面高手砍了头，宋婆子口口声声告知他的，说是亲眼所见，这种事情，下人根本没有撒谎的理由，可，清扬又来求见……
婉清一向淑女风范，知书达理善良柔弱，面前这个……
双重夹击下，云相凌乱到蒙。
还好，钱氏眼疾手快，一把将女儿的嘴捂住，急吼吼替女儿辩白起来。
“老爷，清儿是糊涂了，你要体谅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