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彻底心寒
这是雨莹薇重生于世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他那张忧心忡忡的脸，上一世被自己奉为神祇，如今再看，只觉得心底生寒。
该何等算计，才会束发之年，就已经会如此精密算计逢场作戏。
再看楚明郡毫无防备的样子，就觉得揪心。
雨莹薇请楚浩杰入了座，却并没有过分热络，倒是菱云连忙为他奉了茶。她对如今的楚浩杰的计划与实力知之不多，也无任何证据证明他追杀楚明郡，自然还不能挑开一切，也不能一时意气让楚浩杰生了戒备，将楚明郡推到更危险的境地。
他擅长唱戏，那么自己便与他演一场也不错，只是如今角色变换，被操纵的木偶，可再不会是 自己了。
雨莹薇垂眸饮茶，氤氲热气掩去她眼中寒意。
“君儿，你怎么样了？晚些时候我让秦征再来看看。”
“烦劳七殿下忧心，在下无碍，也不用秦御医多跑这一趟了。”
“那怎么可以，看你满面病容，我甚是……心疼。”
她语意疏离，全没有了往日的热络亲密，楚浩杰自然想不到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当她病中精神不佳，又有外人在侧，敛着些，因此还在极力表现自己的细致温柔。
不想雨莹薇还未曾说什么，雨妙生已然先她一步打着哈哈截断了他的话头，不甚正经的搭着楚浩杰肩膀，笑嘻嘻道：“七皇子有心了，只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会好生照料的，家父十天半月内还回不来，七皇子如若有时间，不如先去严副将那儿报个到？”
楚浩杰面色有些尴尬，皇上将他下放临安的口头说法是来军营历练的，可这十来天他一直顾着收服雨莹薇，全然将这事抛在了脑后，此时当着楚明郡的面被雨妙生一提，羞臊不已，心中暗恨雨妙生故意让他难堪。
却依旧撑着一副笑脸，摆出一副关切模样道：“谢兄提醒的是，本来前几日便要去的，只是君儿忽然病了，让我有些放心不下，等她病好，我自会去找严崇松。”
哦？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不过君儿这院里，就只有菱云一个丫环，人手会不会不足？要不……”
“不会。我不喜欢旁人，一个人一张口，菱云足够了，若是当真缺了，我会找府上要的。”
雨莹薇断然截断，也断了后续往她这儿塞宋滟依的可能，看着楚浩杰被噎后一闪而过的不悦心底冷笑连连，若是当真这么关心自己，以前怎么没想过要帮自己将过冬需要的东西打点妥当，身为皇子的他可是被尤氏当做上宾呢。
楚明郡一直未曾多言，心中将楚浩杰对雨家兄妹两的称呼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几遍，瞥了眼雨莹薇，心中忽而有些烦闷，起身告辞：“谢将军的请托我已经办到，便不打扰了，今日唐突之处，来日再向小姐赔礼。”
言罢立刻拂袖离去，雨莹薇想要留住他，却找不出个适当的借口来，只能目送他渐渐行远，消失在夜色里。
雨妙生看她双眸甚是留念的望着楚明郡离去的方向不禁戏谑道：“君儿，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楚浩杰亦探究的望着雨莹薇，复又望向楚明郡离去的方向，眼底渐渐生出一股寒意。今天的雨莹薇，让他觉得有些不安，自己的猎物，似乎有些不受掌控了？这可是件很不妙的事情啊。
雨莹薇娇嗔的瞪了一眼，“哥哥说什么呢！”
“我说，我饿了。”
雨莹薇一哂，连忙请他坐好，也不招呼一旁的楚浩杰，领着菱云一同钻入了厨房。
不多时，一人端着两碟小菜便上了桌。
雨妙生瞧着寡淡非常的几样菜，哭笑不得摇头叹息：“我说君儿，你便是想激兄长为你出头，也不必这样苛待于我吧？”
雨莹薇心虚的赔笑，“原来兄长都明白。”
“是我明白的太晚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酸涩感伴着暖意因这一句而密密麻麻的爬上心头，雨莹薇怔了怔，仿佛在茫茫风雪里忽然看见了升起的灯火，让她有了除了仇恨之外更坚定的前行的力量。
敬兄长一杯红梅煮雪，就着简单菜式，围着小炉温火，将兄妹两人十几年来的生疏隔阂一扫而光。
雨妙生又赠了她一支簪子，他每年都会送一支簪子，只有今年这支，是亲手送到她手中的。
“明年你便及笄了，这些簪子，我妹妹带起来定然好看极了。”
他这样说着，宠溺非常。
哪怕雨莹薇是二十七岁之龄重活于世间，也在那一刻也瞬间变成了想挽着兄长的臂膀撒娇的少女。
难得的有些羞怯腼腆。
简单的宴席过后，雨妙生起身要道告辞，看了眼坐在一旁不动如山的楚浩杰眉头一挑，笑道：“天色已晚，殿下的厢房与我院落相近，我送殿下回去吧。”
楚浩杰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可是雨莹薇却在他答话前抢先道：“也好，我送你们出去。”
一边说着手中已经拿过了披风系上。
“君儿，我……”
“殿下请。”
兄妹二人一唱一和，让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陪着笑脸随着雨妙生出了门，心中气闷余恨无处可泄，直到回了自己房间，才一拳砸在上好的紫檀桌上，顺手将一只瓷盏摔得粉碎。
“雨莹薇！雨妙生！”
咬牙低声恨恨念着兄妹两的名字，雨妙生明显想将自己从雨莹薇身边赶开他如何看不出来，却毫无办法，他是堂堂的皇室贵胄，如今却如此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羞恼气愤郁结在胸，让他恨恨难平。
“有朝一日我登高凌天，定让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双手紧纂，指甲深深陷阱掌心，低低的咒誓从牙缝中迸出，彷如淬毒利刃。
生辰之日后，雨莹薇的小院里又沉静下来，尤氏日前借口在礼佛，她索性连请安都免了，病中一直昏昏沉沉的，她也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楚浩杰不时往她院里跑，大多被自己三言两语打发了，后来，他来的日子便少了，偶尔听菱云唠叨一两句，原来开始去缠着雨沐菲了。
这日天气晴好，雨莹薇正趁着得闲在院里教菱云泡茶，门房的小厮忽而在院外求见，说是有人送了份礼品给雨莹薇。
雨妙生答应的茶盏第二日便给她买回来了，她实在想不起来会是什么人送过来的，忙遣了菱云去接过来。
当菱云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精致锦盒进来的时候，雨莹薇猝然一惊，又立刻收住心中慌乱。
前一世装着楚明郡人头的锦盒是她如今的心头重病，总是不得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