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是个好梦
今夜，难得有个好梦。
漫天的血色过后，耳中又响起了追兵呼喝，箭矢如雨漫天罩下来，避无可避。
雨莹薇从上一个噩梦，又坠入到另一重噩梦里，漫天喊杀声里，她听到有人在轻轻柔柔的唤她。
“谢小姐，谢小姐。”
雨莹薇顺着声音，终于从噩梦泥沼里挣脱出来，撑开沉重双眼，落入眼眸的便是一脸担忧的楚明郡。
心中郁结顿散，支撑起身子来，问道：“你没事了？”
“死不了。”
“这是哪儿？”雨莹薇揉着闷痛不已的后脑勺，借着月色打量四周，四壁空空，门窗破陋，遍布蛛网。
“一座破庙，你磕到了头，还不知道情况怎样，暂且先在此地休息一夜吧，明日再进城。”
雨莹薇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倒了一座佛台。楚明郡递过来一捧野果，雨莹薇确实饿了，拿起便吃，塞了满嘴才想起来含混不清的道着谢。
楚明郡笑笑，难得的调侃了一句，“我倒是有些后悔在你的致谢宴上没有多吃点东西了。”
雨莹薇白了他一眼，又往嘴里塞了两颗果子。
她塞了满嘴，脸颊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像一只藏食的小松鼠，少女特有的清纯可爱显露无疑，翻白眼的模样，像极了娇嗔。
楚明郡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了神，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虽然觉得不妥，可是有些疑惑，他还是要问出口，于是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的开口问道：“你邀我赴宴之事，有谁知道？”
雨莹薇一呆，反应了许久，淡淡反问：“吴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刚刚才一起经历过生死劫难，现在却怀疑起了她，雨莹薇难免有些气，不平道：“也许是吴王府的人泄露的呢！”
楚明郡定定望着她，不说话了。
他现在与自己并不熟，没有必要相信我。雨莹薇这样安抚着自己，才能压下酸涩开口答道：“只有菱云知道，但是菱云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绝非卖主之人。”
见楚明郡还是那副审视的眼神，雨莹薇闷闷道：“王爷现在想再多也无用，当真要查我或是我身边的人，也等保住性命安全回城再说吧！”
言罢，将披风一卷，面朝里躺下，楚明郡想将自己的披风也盖在她身上，雨莹薇赌气似的将之拨开，如此往来两三遭，楚明郡便也不再试图替她盖上了。
雨莹薇缩成一团，借着月色怔忡望着碎了满地的佛像，鼻头酸酸的，心里不是滋味。
过了许久，雨莹薇都快再次睡着了，才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叹，而后那个一直冷然的声音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言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什么叫也许，本来就是，哼！
雨莹薇的陡然清醒，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哼道：“不怀疑我了？”
楚明郡望着她，突然勾唇笑了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调查我，而且如此细致入微，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一个人，了解你的性格，也许是朋友，明白你的喜好，也许是仰慕，可若是连你所有后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使得你在他面前宛如一个赤条条被扒光的人，一点隐私也无，便有些可怕了。
楚明郡现在觉得自己在雨莹薇面前，便是这样一个无可保留的人。
马腹藏剑是他以备不时之需，除了自己，从无外人知晓，若是连这件事都被知道了，不是可怕又是什么？
雨莹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替换了问题委屈道：“你还是怀疑我？”
楚明郡又摇了摇头，“你若是当真要杀我，今日也不必救我了。只是……”
“我说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信吗？”
“你不愿说，我不勉强你。”
雨莹薇努了努嘴，说真话也不信，真真是傻。
“你约我出来，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他总觉得今日雨莹薇在桌上话未说尽，也许是着恼自己的戒备与不信任。此时两人共同经过了一遭追杀，也算交了心，楚明郡对她的本意来了几分兴趣。
雨莹薇却转着眸子想了一想，试探问道：“我说了你信吗？”
“说说看。”
“楚浩杰，那六个人幕后指使者，是楚浩杰。”
楚明郡静默了片刻，缓缓道：“为何如此笃定？”
雨莹薇将那日遇见宋滟依的事情简单概述了一番，末了道：“我兄长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那么府中的公子，还能是谁呢？”
雨莹薇其实再清楚不过宋滟依根本不可能指的是旁人，只是那些事情，她不能说，只能换个角度来让楚明郡相信。
“你知道你如今指证的，是被本王母后抚养长大的手足兄弟吗？”
“今日行刺的，不也是王爷的手足兄弟派来的人么？”
楚明郡挑了挑眉，眸光微亮，笑道：“谢大小姐，果真冰雪聪明。”
“因为我能肯定楚浩杰不知道我约了王爷，云漓郡主从京都而来，云贵妃那么‘疼她’，又怎会不多给她安排些随从护卫呢，是吧，王爷？”
云贵妃育有一个皇子，是众皇子中，年岁最长的一个。
“楚天阔。”楚明郡有些不屑的笑了一声，真是个好兄长呢，不管于他，还是于云漓。
“是了，大皇子，看来对王爷，也是关切得紧，不过我们现如今，也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雨莹薇瞧着四处漏风的破庙便觉得头疼，“可惜王爷今日未曾带影卫，否则怎会落得如此狼狈地步。”
“谁说我没带？”
雨莹薇震惊的看着他，楚明郡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情有些好，扬声唤了一声：“阿七！”
一道黑影立刻鬼魅似的出现在破庙里，半隐于夜色，沉默的立着，如一柄待出鞘的刀。
“下去吧。”
他吩咐了句，那个黑影，便有如来时一般突然的消失在原地。
“不然小姐以为，我们是如何到这破庙来的？两个伤残人士，大抵到现在还在林子里挣扎呢。”
雨莹薇愣了半天，看着楚明郡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炫耀似的将影卫唤出来给自己看的楚明郡实在可爱，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想起来，这个人，如今也不过十八岁而已。少年意气呀，就该是这样鲜活的模样。
“王爷既然带来影卫，何以白天的时候……”
“我在等一个答案。”
雨莹薇有些疑惑，楚明郡看着她，悠悠道：“原本是想等你的，如今，却是想等你方才向我说的那件事，的答案。”
他的意思是……楚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