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外

　　还没等陶叶嘉细细看清下边这些人的模样，兜头一瓢温水就从头顶泼了下来。柳家阿婆咧嘴一笑，将这贺喜的句子连篇说。

　　可到底陶叶嘉先前还是乐着的，就是这忽然的水，也没让好歹有几分大人的成熟思维的陶叶嘉受了惊吓。

　　就着这边洗三的传统和习俗，只取本家的人过来添盆。其他人观礼便是。

　　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本家的人往盆里浇一瓢清水，再往里添些银钱喜果。

　　轮到赵平娘的时候，几颗铜钱叮叮当当地就甩了进来。坐在前排看着的秋家人，脸色立时一沉。陶家老爷扯了扯赵平娘，硬往赵平娘手里放了几颗银锞子。

　　赵平娘不喜陶叶嘉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难得找个机会落一落他们秋家人的脸面。哥儿的洗三她是不愿这么做的，不过这么个姐儿倒是不在乎这些。

　　没人不愿意被人敬着，就说陶凡林那就是对她毕恭毕敬地。可是自己家的二哥儿陶凡予却是偏向他老丈人那边要多些。

　　自然以赵平娘的性子，就不会乐意咽下这口气了。

　　可他们秋家又偏偏是讲究的书香人家，她自己心里也自认是比不上人家的。也就只好在自己家这边落一落脸了。

　　不过既然陶家老爷不同意，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那边的柳阿婆也连忙凑上前，干巴巴地又补了几句话。她也还是第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情，直觉多说多错。

　　接下来的陶凡予却是卯足了劲要给陶叶嘉脸面，直愣愣地就往里丢了个沉甸甸地镶红宝石的金镯子。喜得柳阿婆低迷地语气直往上走。

　　这些东西可之后都是她的外快了。

　　收生嬷嬷最重要的金钱来源可就是这洗三的添盆了。这一个镯子抵得上她走好几家的了。真不愧是举人老爷。

　　这沉甸甸的金镯子看着就熠熠生辉的，直教人眼馋得紧。

　　坐回位置上的赵平娘冷哼一声，不满简直就要溢出脸面了。她都还没见二儿子给个镯子，这老虔婆就拿了一个沉甸甸的，这二儿子真是个棒槌。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了好一会那镯子，才不甘不愿地扭回头磕着自己手里捉着的那把瓜子。

　　好容易挨过了添盆，这边柳阿婆就要来给陶叶嘉沐浴。

　　按理来说，沐浴的时候，“响盆”才是好事情。

　　可这陶叶嘉半天都没有掉下泪珠来，让柳阿婆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一不小心还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把一瓢冷水没掺热水就泼了下去。

　　初冬时节，陶叶嘉猛地一受冷，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哇哇大哭起来。柳阿婆这厢刚刚松了口气，又想起自己冷水浇下去，只怕这小姐儿要感伤寒了。

　　伤寒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小病。这么大的小孩子，就怕夭折了。

　　更何况如今又是一月初，这北边的天气还冷的厉害。这么一瓢水下去，就是没得什么病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孩子吓到了。

　　好好一场洗三，竟然是越来越乱。柳阿婆就怕砸了自己的招牌。那以后真是不知道那什么吃饭了。

　　那一瓢冷水浇下去，旁边的人却是看得分明的，两个桶里的水都是不同的，那装着冷水的桶可是为了待会收拾碗筷用的。

　　陶凡予深吸一口气，额头上就是连冷汗都冒了出来了。

　　幸好陶叶嘉是个机敏的，直往热水里一钻，打了滚。算是热乎了下身子。总是比晾着要好些。

　　底下的赵平娘嘴一咧，像是想要笑出声来。最后被陶家老爷重重一拍，胡乱一下，气呛在喉管里，忍不住猛烈地咳嗽出声。

　　旁边的陶凡林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哈哈笑得开心。孙兰娇怒瞪他一眼，不管不顾就狠狠拧在陶凡林腰上。陶凡林的笑声顿时变了调。

　　孙兰娇是个破落户不错，但是对于小孩还是有几分分寸的。这个时候人们都看重洗三此类的仪式，膝下有两儿两女的孙兰娇对这种事情更是迷信不过。

　　虽说不喜这个小叔家的小姐儿，但也不至于盼着她不好。

　　又更何况，比起她家里头这位靠不住的。二房的人对她来说，才是当真得罪不起的人才是了。

　　秋家的几个人也不是不知道陶家这两个浑人，把头撇开，不往那边看就是了。只是陶凡予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脸色已经如墨黑沉。

　　等柳阿婆拿着鸡蛋滚完了陶叶嘉的脸。拿到烘笼上好好地烘干了，才敢往下一步走。

　　甩葱地时候声音还特地高了三分：“一打聪明，二打伶俐。”又照着习俗比划几下秤砣，锁头和金银锞子。

　　好不容易等柳阿婆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把灰包起来，压到炕席下边。

　　这场洗三才总算是结束了。

　　这头收生婆婆刚刚走，赵平娘就摆着架势回了屋。虽说她不将陶凡予放在心上，但往往陶凡予得来的名利她是头一个要摆出来的。

　　只能是陶凡予拿锦缎襁褓仔细裹好陶叶嘉，调整几番情绪才进了里间。留了孙兰娇喜不胜收地揽了收拾外间的活。

　　中间的意外陶凡予也不好和在里间避风的秋玉冉说。里边还要暖和一些，地龙烘得暖和得要让人落汗。

　　看不懂刚刚那桩洗三礼的弯弯绕绕的陶叶成与陶叶终喜气洋洋地啃着枣子也进了屋。

　　秋玉冉不是个傻的，方才那些在里面虽然不见不全，倒也是听了一些。陶凡予有意掩瞒，她也不会明白点出来。

　　她还能不知道婆婆那点意思？不过看陶叶嘉是个姑娘，还是自二房出的，瞧不上眼。只是如今“孝”字钉在头上，哪里敢动弹得了？

　　笑着抱过陶叶嘉，用手点着陶叶嘉的小脑门，语气里才透出几丝不满：“咱们元娘以后无病无灾，可是要多多感谢自己的聪明呢。”

　　陶凡予只好陪着笑，与秋玉冉说着几句好话。缓和着秋玉冉的情绪。

　　陶叶嘉也不介意彩衣娱亲，晃着小手就冲自己娘亲笑得欢畅。秋玉冉也没能绷住，直叫小元娘，把她好好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