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失窃
自王后被罚后，陈王行事越发暴戾，一时人心惶惶，恐慌度日，只盼这个冬天能早日过去。
孟衍君府中倒是一片祥和，到少，表面上如此。
“公子，覃回身家清白，入宫前是一农户之子，家境贫寒，无甚疑处，只是，他入宫之后，似乎，与巫族有些联系。”柳云戟道，“属下无能，并未查清。”
“巫族？’孟衍君正在作画，一幅墨竹图雏形初现，“这倒不怪你。”
孟衍君站直了，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大作，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于是换了支笔，沾上朱砂，添了只红蝶，妖冶异常。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看来，这事儿和叶黎脱不了干系，走，随本王去会会她。”
“巫王？”柳云戟沉思片刻，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道，“莫不是她还记恨着那件事？”
孟衍君挂画的手一顿，半晌才闷闷地回道，“去了不就知道。”
柳云戟自知失言，望着孟衍君的身影，不由得叹息，若不是那件事，孟衍君与叶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叶黎与君漾在王府已住了将近四个月，每日只是呆在他们所住的清平居，恬淡度日，时不时还添置些摆设饰物，倒真的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对此孟衍君并未说什么。
孟衍君刚走到清平居就听见一阵清远的琴声，似风啸，似鸟啼，似流水，似跫音，是君漾在弹琴。
“君漾兄好雅兴。”孟衍君高声道。
君漾的琴音停了，他站起身，微微顿首算是行礼：“孟衍君。”
“你来干什么？”贵妃塌上的叶黎睁开了眼，问道。
孟衍君轻轻一笑：“衍近日遇一疑事，思而不能解，巫王向来聪慧，望能为衍解疑。”
“没兴趣。”叶黎冷着脸回道。
孟衍君却不管她的反应，径自说道：“前些时，王府进了一小贼，唤作覃回，被抓后自称是巫族人士，巫王可识得此人？”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叶黎冷哼一声，打了个哈欠。
孟衍君见她如此，便知此事与她有关，于是放软态度：“阿黎，我知你还在气我当初骗你，可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再说了，叶先生已经……”
“不许你提他的名字！”叶黎仿佛被触到逆鳞，大吼道，眼里泛着泪，“你没资格，你们这些人，通通没资格！”
“阿黎，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孟衍君还欲多言。
“我乏了，孟衍君请回吧。”叶黎却不再理会，转身进房，珠帘被打得散乱，留下孟衍君在帘外，怅然若失。
从清平居出来后，孟衍君一言不发，神情凝重。
柳云戟见状问道：“此事果真与巫王有关？”
“嗯。”孟衍君低声应了，“这事儿暂且搁下，若所料不差，她近日应当还会有动作，到时候再说吧。”
“是。”
“不说这些了，对了，”孟行君突然想起件事，“你和薛姑娘的事可有进展？”
“还是老样子，”柳云戟神情黯淡：“她固执得很，听不进劝。”
孟衍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慢慢来，薛姑娘心中有你，答不答应，只是时间问题。”
不像他，心里的那个人避他如蛇蝎，不知何时才能化解心结。
“或许吧。”柳云戟苦涩地笑了。
夜深人静，已是亥时时分，王宫内，站岗巡逻的侍卫看了下时辰，准备巡完东苑这边就去换班。
领头的参领打了个呵欠，这些天越来越冷了，虽然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冬服御寒，但是这大半夜里寒风一吹还是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只想早点交工回家睡上一觉。
东苑朱华宫是王宫储存珍宝所在，向来是巡逻的重中之重，他不敢怠慢，于是强打着精神想着赶快巡完。他走到朱华宫周围的小道时，突然身后又起风了，是很快的一阵风，转瞬即逝。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风中，似乎有一股异香，恍惚中，还有一阵轻远的铃声。
“不好！”作为在王宫多年的侍卫，他的直觉告诉他，有问题。于是连忙跑到朱华宫门口，让守门人开了门。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宫殿内左墙的雕花窗户被撞开了，还在晃动，窗户下有一个红衫木制成的锦盒，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块红丝绒布，空中还残留着异香。
这天夜里，孟衍君刚躺下，被褥还没捂热就被宫里来的人叫起来了，于是他这个清闲了许久的王爷难得地体会了一把什么是“骢马五更寒，披衣上绣鞍。东华天未晓，明月满阑干”，孟衍君觉得，这陈国的臣子们为国为民，真的是勤勤勉勉，很不容易啊。
来人神色焦灼，并未告知他发生了什么，只说王上急召他入宫。孟衍君心知是出了大事，不敢怠慢，迅速换了衣服随那人入宫。
紫红泥路上尚有寒气，引路的小太监都比平日快了几倍，可见他王兄的确是着急了，孟衍君寻思着到底是什么事，陈王这么着急。
御书房里点着银烛，两旁的香炉悠悠的散发着香气，陈王的衣冠上已沾染了香气，孟衍君行了个礼，却听陈王说道：“旻然不必多礼，此事事发突然，孤也是不得已深夜唤你前来。”
“为王兄分忧，是臣弟的本分。”孟衍君十分真诚的表示了一下真心，然后问道，“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王兄如此焦虑？”
陈王面色凝重：“刚刚禁卫军巡逻，发现有人夜闯朱华宫，盗走了落霄盏。”
孟衍君一怔，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陈王反应如此之大了。
陈楚赵黎四国鼎立已有百年，百年之间时有战乱，尤其是十五年前，四国纷争达到顶峰，战事连绵不断，生灵涂炭，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深受其苦。
为救苍生，巫族前任巫王叶蜚声违背巫族“不问世事”的祖训，凭一己之力带领巫族一千弟子周旋奔波于四国之间，调停战事。
叶蜚声并不支持任一国家，他只是在每一场战役开始前与胜算大的一方进行比试，在打败对方后再与对方谈判，让他们知难而退。
孟衍君想起记忆中那人一身粗布麻衣，眉眼温柔，总是温和地笑着，一身书卷气，对待小孩子格外有耐心，总是很细心地教导从不生气。
当真是世间罕有。
而后因西域蛮夷外敌当前，四国终于休战。同时，经此一事，叶蜚声心知巫族实力已经完全暴露在世人眼中，即使他想让巫族回到当初的不问世事、世外桃源的生活，四国国主也不会同意。
巫族已经引起了四国的忌惮。叶蜚声当机立断，在四国见证下，将巫族祖传的秘法封印，然后把五把钥匙分别藏在落霄盏、赤星铃、勾云佩、玉带钩、夜明珠之中，由四国和巫族分别保管。
而叶蜚声却因此元气大伤，曾经文武双全、身强体壮的人经年缠绵病榻，不消几年就离世了，巫族则有年幼的叶黎接手，彼时叶黎不满十岁，四国见她垂髫小童，不足为惧，且巫族最重要的秘法也被封印了，便也没有再为难巫族。
甚至不知道是为了补偿还是为了嘉赏，四国协商许了叶黎一个长宁郡主的尊荣。用叶黎的话说，除了没有封地，她这个郡主比其余什么帝姬郡主都值钱，四国通用，还不用受那些繁琐的礼法约束，当真是举世无双，妙极，妙极。
孟衍君有时甚至觉得，叶蜚声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一切，才会让叶黎继承巫族。
孟衍君回过神来，正色问道：“王兄以为，会是谁？”
“五年前，我陈国与楚赵黎三国订下协议，互不交战，休养生息。这两年，各国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这么多年的亏损经五年前一战实在是元气大伤，一时之间也难以恢复。”陈王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倒是西域西凉，五年前他们便是早有准备，虽说是以一敌四，但是损伤怕是不比四国，这么久时间过去了，他们也该按捺不住了。”
孟衍君听完，问道：“王兄以为，是西凉所为？”
“近日，孤收到边城孙将军来报，西凉二王子离开西凉往陈国这边来了。”陈王抬眼望向孟衍君。
孟衍君一惊：“那八九不离十了，王兄，臣弟自请前往追查落霄盏下落。”孟衍君不是傻子，陈王大半夜把他叫来跟他说了这一通事当然不是闲得慌，自然是希望他去追查落霄盏。
果然，陈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孤正有此意。旻然啊，这件事孤也只能派你去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旻然定不辱使命，”孟衍君抱拳，“王兄，长宁郡主近日借宿臣弟府上，臣弟想，此事她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哦？叶黎？”陈王挑眉，“也好，她是巫族中人，此事也算是与巫族有关，其中细节，她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明日请她入宫一趟吧。”
“是。”
孟衍君原以为，他得费上一番功夫才能劝叶黎答应帮忙，谁知叶黎答应得很痛快。
孟衍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转念一想，事关叶蜚声，她这样看重倒也不稀奇。叶黎是极为尊敬看重她这位师父的，所以对他去世一事耿耿于怀，对他也……
叶黎行事向来利落，答应了孟衍君后就立马随他入了宫。
“臣女参见陈王殿下。”叶黎行了礼，然后问道，“陈王殿下，事不宜迟，能否带臣到落霄盏失窃的地方查看一番。”
叶黎这礼行的很是敷衍，似乎很是急切。陈王倒也没在意，其实作为巫族之主，叶黎是不必向他行礼的，这礼虽然敷衍但也算是给他面子了，于是点头道：“好，秦侍卫，带郡主和孟衍君去朱华宫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