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瑾夫人
就在叶黎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里，秦侍卫终于捣鼓好了门口的机关，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公子，郡主，宫殿里的机关卑职已经关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孟衍君点头，“嗯，进去吧。”
叶黎也回过神来，大概是那一段回忆的确让她开怀，她原本英气到有些凌厉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朱华宫虽说外表平平无奇，但是宫殿内部的确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各色的珍宝陈列整齐，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饶是叶黎这样对珍宝不在意的人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孟衍君随着秦侍卫在那盗贼逃走的窗口仔细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窗子完好无损，没有损坏也没留下什么特殊的痕迹。
如果贼人是从门窗进入朱华宫的话，一是太过容易打草惊蛇，二则是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那么，这个小贼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孟衍君背手沉思，在殿内缓缓踱着步子。东边的浮窗半开着，冬日的阳光从窗外漏进来，孟衍君双眼微眯，光里有浮游微尘，看起来很寻常，不寻常的是，有些灰尘，似乎太多了点。
孟衍君抬头，头顶是屋脊和屋顶山花交接处。
孟衍君沉思片刻，微微一笑：“秦侍卫，派人去屋顶看看。”
“是。”
秦侍卫应声答了，叫来几个在门口站着的侍卫，领着他们去屋顶查看，一时之间，宫殿里只余下了孟衍君和叶黎两人。
叶黎从进殿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站着，仿佛事不关己。秦侍卫出去后，这宫殿显得越发沉寂了，孟衍君看着也没有准备开口。
半饷过后，孟衍君打破了沉默：“巫王从进殿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如此沉得住气真是令旻然佩服，想来，聪慧如巫王，应该是早有定夺吧。”
叶黎笑笑，饶有趣味地看了孟衍君一眼，并不言语。
“那便是有了，”孟衍君心中了然，径自道，“正好，旻然也有了一些思路，不如先让旻然抛砖引玉，看是否和巫王一样。”
叶黎挑眉，烟波一番流转，而后看向孟衍君，轻声问道：“一样，又如何？”
“若旻然碰巧猜中了，还请巫王点拨一二。”孟衍君不卑不亢，“作为回报，旻然可以答应巫王一个条件。”
“哦？”叶黎闻言有了几分兴趣，“随便什么条件？”
“只要旻然力所能及。”
“你倒是不怕我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叶黎轻笑，“那你就说说看吧。”
“朱华宫的门窗皆完好无损，屋脊山花却有些痕迹，可见那贼人是从屋顶梁上溜进来的，屋脊山花狭窄逼人，贼人不是天生身量矮小就是瘦弱的女子，而能潜入王宫避开侍卫，可见此人轻功了得。江湖上这样的人，不多。”
“你这说的倒是没有错处，只是未免也太笼统宽泛了些吧？”叶黎笑了笑。
孟衍君勾唇：“旻然不才，还望巫王解惑。”
叶黎走到窗前：“是毒娘子杜若。”
孟衍君不解。
“暗香，铃音。”叶黎慢悠悠地说道，“这些都是毒娘子的特征。”
“而且，这毒娘子，和先师有些渊源……”叶黎像是想起什么来了，目光飘向窗外。
这时，秦侍卫也检查完了屋顶的状况，拱手向孟衍君回禀：“启禀公子，屋顶屋脊山花的确有人动过的痕迹。”
“嗯，果然如我所料，”孟衍君道，“方才巫王已经有了论断，去向王兄禀告吧。”
“是。”
回御书房的路上，气氛明显要比去朱华宫时轻松多了，孟衍君觉得，秦侍卫的步子都要轻快许多了。
三人刚踏上御书房门口的紫泥路就看见一众宫女、太监围在门口，阵势浩荡。
秦侍卫走到门口，向为首的宫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的话，瑾夫人听闻朱华宫失窃一事，惴惴不安，特意前来请罪。”那宫女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哦？”孟衍君听了突然觉得这瑾夫人倒有几分聪明，赶在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之前来请罪，虽说还是可能会受责罚，但是会轻很多了。
孟衍君向门内望去，只见一个华服高髻的女子跪在殿内，陈王背手站在她面前，似乎在说些什么。
片刻，陈王看到了他们，对身旁的四喜吩咐了几句，只见四喜迈着细碎的步子跑了过来，微微喘着气，脸上堆着笑说：“公子，王上唤你们进去呢。”
孟衍君点点头。
走近了，瑾夫人的身影也近在眼前，说不好奇是假的，陈王这么几年以来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宠幸的妃嫔，这瑾夫人还是头一个。孟衍君眼神从她的脸上飘过，看清她的长相后蓦地一惊。
远山眉，秋水目，楚楚可怜的江南女子。
这和那楚国的帝姬，像了个五六分。
孟衍君压住心中的惊讶，仔细一想，不免觉得好笑，当初是他负了锦依，现在又做出这幅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自欺欺人罢了。
“有线索了吗？”陈王问道。
孟衍君点头，将刚刚叶黎说的复述了一遍：“臣弟刚刚和秦侍卫、巫王一起去朱华宫内查看了一下，发现那贼人是从梁上潜入宫殿盗走落霄盏的，而事发当晚，巡逻的侍卫闻见暗香听见铃声，就巫王推测，应当是江湖上号称‘毒娘子’的杜若所为。”
“哦？”陈王沉吟片刻，仿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过一会儿才道：“此事非同小可。”
而后他扶起跪着的瑾夫人，言语温柔：“阿瑾，虽说此事与你无关，可毕竟是在你代掌凤印凤印期间出了这样的乱子。”
瑾夫人也不是傻子，顺水推舟道：“是嫔妾愚钝，不堪大任，还望王上责罚。”
陈王十分欣慰，满意地说道：“凤印还是交还给王后，这几日，你就好生待在锦绣阁里，好好学习《女则》吧。”
“是。”瑾夫人温顺地回道。
陈王点点头，而后对叶黎说：“巫王是第一次来王宫吧，不如让阿瑾带巫王去逛逛，你们女儿家总有些共同话题，免得在这里待着闷得慌。”
叶黎知道陈王想要支开她，也就不在乎他这个理由有多牵强了，心里嘲讽一笑，然后点头应了：“行，正好我也想开开眼界。”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孟衍君一眼，孟衍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瑾夫人抬头，深深的望了叶黎一眼。
“旻然，这件事，你怎么看？”陈王问道。
孟衍君思索片刻，回道：“依臣弟看来，虽说这盗走落霄盏的是江湖人士，可是谁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还是早日寻回落霄盏为妙。”
“和孤想的一样，”陈王点了点头，“这落霄盏非同小可，不是一般的宝物，早一日找回来，孤早一日放心。”
孟衍君不言，静静地等陈王的下文。
“旻然啊，这寻回落霄盏一事，孤不敢随意交给他人，还是要托付给你。”陈王故作为难地说道，眼睛死死盯着孟衍君观察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
孟衍君心想，他就说让他来查这么简单的事一定是有所图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当是为陈国鞠躬尽瘁吧，正色道：“臣弟能为王兄分忧，高兴还来不及呢。”
茂城地处北方，冬日气候要比位于南方的白名山冷得多，叶黎披着一件白狐皮大氅，虽说整个人都被包裹着但还是觉得冷，出了屋子，没了烧得暖烘烘的地龙，寒意越发凌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一旁的瑾夫人见了，令一旁的侍女去去了手炉，然后笑着对叶黎说：“巫王是南方人，想来是还不大习惯这茂城的冬日的，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叶黎拢了拢大氅，凤眼微眯，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水汽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待白雾散去后她才慢悠悠说道：“早年我也来过茂城，只是没想到，这茂城比我记忆中倒像是冷上了几分。”
“听你的口音，你也是南方人？”叶黎问道，“倒是挺适应这北方的气候啊。”
瑾夫人闻言低眉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巧玲珑的梨涡：“是，我也是南方人，不过早年家中变故，随亲人来了北方，大约是来的时候年纪小，倒也习惯了。”
叶黎笑笑，这时，忽的一阵寒风吹来，叶黎被冷风吹了个扑鼻，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瑾夫人见状，皱眉道：“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那奴才把手炉取来，看来是我平日里太过娇纵他们了，一到办正事儿时就磨磨蹭蹭的。”
随后又道：“我看这大冬天的，王宫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巫王又怕冷得紧，不如去我宫里坐坐吧。”
叶黎“嗯”了一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