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鬼的新娘
大夏朝。京城良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数千百姓分列两旁,聚集围观眼前十里红妆的盛景。
喧天的喜乐声声声不断,满身鲜红的迎亲队伍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前行进。数千人的目光顺着队伍前行,却无丝毫声响发出,数千人凝神注目似乎连呼吸都极其小心翼翼。眼前十里红妆的盛景,京城百姓已经是第八回见了,八回迎亲的队伍都是走向同一地点,御亲王府。而前面七回,花轿临门之后,御亲王府都是不到半夜就漫天缟素,喜事变丧事。
御亲王连娶七位妻子,都在当夜猝死。这事和御亲王轩辕九天的大名一样,在大夏朝无人不知。有人说,他残暴嗜血,七位新娘都是被他吸尽鲜血而亡的。也有人说,他面如厉鬼,七位新娘都是新婚之夜被他吓死的。各种说法不一而足,但嫁进御亲王府的新娘,没有一个活过新婚之夜,却是不争的事实。御亲王轩辕九天,也因此被京城百姓称为‘鬼王’。
今日,御亲王第八次娶亲,依旧全城瞩目。
精美奢华的花轿里,一双素手将鲜红盖头半掀起来,新娘清丽绝俗的容颜平静而恬淡,她既无新嫁的娇怯含羞,也无面临死亡的恐慌绝望。食指轻抚额头的新伤,她嘲讽一笑,心中默道:“我林月下既占用了你的身,就定替你走完剩下的路。”
没错!
无人可知,此时端坐花轿里的人儿,已经不是晏左相府的嫡女晏思茹,而换成了枉死附身的林月下。
就在昨夜,林月下被天师马家的高手马丹琳以高强道法,打的魂魄离体。就在她魂魄飘荡无依,即将引来黑白无常之时,正碰上晏左相府嫡女晏思茹尸身未冷,她没细想就附身上去,却一试成功在晏思茹身上复活。还没等她完全适应新身体,数名喜娘带着丫鬟浩浩荡荡的来到她的闺房,不顾她额上新伤,将她刷洗干净梳头上妆。她这才知道,这晏思茹今日要出嫁,嫁的,是大夏朝权倾天下的御亲王,轩辕九天。
既来之,则安之。
嫁与轩辕九天既是晏思茹要走的路,她如今成了晏思茹,自然要继续走下去。
繁琐的婚嫁礼仪结束,喜娘全部退出新房,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的呼吸以及偶尔烛火爆花的细微声响可闻,林月下端坐在一片喜庆的艳红中,静静等待。
深夜的寒气渐渐袭来,林月下不自主的紧了紧衣袖,心觉不对。这寒气,似乎与夜寒之气颇为不同,她凝眉屏息,尚未思考出结果,开门声骤起。她连忙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鲜红,才记起自己身着嫁衣,身在新房。此时开门进来的,便是她这身体的夫君,人称‘鬼王’的御亲王轩辕九天了吧。
心下微定,她从红盖头下,看到那双红靴带着它的主人一步步靠近。竟是无声!林月下心中又升起几分惊讶来,这人的轻身功夫竟已高到如此地步。
盖头猛地被掀开!
林月下抬眸就见眼前立了一人。他一身鲜红蟒袍,行销骨瘦,满身寒气。尤其那脸!左半面苍白如纸,左眼红瞳。右半面被青黑色占满,眸有寒光。细看之下,他那右半面脸犹如一团青黑脓物,被一层极薄皮肤包住,似乎随时会破皮流出。
林月下一下子就明白了,‘鬼王’之称的由来。更明白了,他前面七位新娘,新婚之夜的死因。新婚之夜,揭开盖头看到自己新郎这样一张脸,谁不惊恐?更遑论那一身,鬼气……
只这几眼之间,林月下就已经看明白了,他那满身阴寒是鬼气。她很熟悉。
见端坐榻上的人如此淡定,轩辕九天有了几分惊讶。他的目光这才真正落到了她的身上,开始审视。
见眼前女子一身繁复华丽的嫁衣,云鬓高耸,满头珠翠,浓妆精致,他眉头紧皱。目光再往上,接触到她没半分惊恐只有同样审视的目光,他有了几分兴趣。
回想前七次的情形,他冷硬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这样的弧度,本可形成和煦的笑,但在他的脸上,阴森诡异。他似不觉,又似刻意,轻声道:“本王竟不知,墙头草晏慎安的女儿,有如此定力与胆量。”目光停在她额头,未被精致浓妆完全遮盖的伤口上。
连声音里,都透着阴寒鬼气!
林月下听到他的话,秀眉一皱,看向他的目光更犀利几分。他明显是人,却带着这样重的鬼气。只可惜,她失了本身,晏思茹的身体,无法开法眼。
红光一闪,轩辕九天闪到她跟前,欺身上去。
林月下惊觉,已经晚了。她只觉全身被一股寒气笼罩,下巴一阵剧痛,轩辕九天阴森的脸已经尽在咫尺,呼吸可闻。
“你是谁?”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逼问。
“晏思茹。”她一脸平静。
“不可能。”他手上力道加重,几乎要将她下颚捏碎。
林月下沉默。
“说!你是谁?”轩辕九天再加力,眸中迸出寒光。
林月下忍着下颚的剧痛,身体止不住的轻颤。她如今的身体,没有道法护体,承受不住如此凛冽的阴寒鬼气。到底他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鬼气?
“好胆量。”轩辕九天右眼闪过赞赏,左眼红瞳寒光凛冽。
强大的威压逼来,林月下全身颤抖,牙关咯咯作响。“妾身……是……何人,王爷当真……在乎?”
寒气骤散,剧痛消失,她再抬眼,轩辕九天已经回到先前站立的地方。
负手而立,轩辕九天周身气息收敛。“本王的确不在乎。”睨她一眼,尽是狂妄。
林月下深吸一口气,缓过劲来。坐正身姿,她微微一笑,道:“王爷既不在乎,妾身便不必答了。”她当然明白。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一个女人,他自信能掌控,又有何惧!
轩辕九天唇角再次勾起。林月下觉得,真的听到了他一声轻‘呵’,即使它几不可闻。
然后,她就眼看着他头微微一仰,那半面青黑鬼面逐渐淡去,最终呈现完全的苍白,与左脸完全一样,白的几乎透明。左眼红瞳仍在,在他白到极点,瘦到极点的脸上,妖异诡秘。
原来是故意的!
林月下瞬间愤怒了。先前的七位新娘,生生被他这样故意吓死!既不想要妻子,他大可不娶,何必如此!
不等她的愤怒表现出来,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公子病发。”来人声音急促而坚定。
林月下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开门、关门声瞬间响过,屋里已经没有了轩辕九天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轩辕九天听到禀报已经离开。
公子病发。哪位公子?
什么人能让轩辕九天这样在意,只一听禀报就飞速赶去。
方才来人,声音不带一丝忐忑,只有急切和坚决。显然他清楚知道,那位公子,比他家王爷的新婚大喜重要的多。
看着空荡荡的新房,林月下思绪飘远。
师傅与马丹琳恶斗,胜负未知。她魂魄被打离体外,成为晏思茹,嫁到御亲王府。夫君轩辕九天一身鬼气,行止怪异。晏思茹被至亲逼死,留下的怨与恨……
前路,是已可见的波折,以后,真要以晏思茹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
回想起水月庵的平静生活,林月下心头升起一丝怅然。
平静了二十一年的水月庵,不一样有马丹琳的出现。天下,哪有真正平静之地?
微微一叹之后,她扬起清浅的笑容,起身脱去繁重的嫁衣,找了水洗去满脸的浓妆。她理理中衣,坐到圆桌前,拿去喜字,捻起一块云片糕细嚼慢咽,悠然进食。
进食过后,在屋内来回走动两刻钟后,她走到床前。将撒帐之物收起,用那方白绢包住,放到桌上,然后她回到榻上,掀被进去,一脸平和闭上眼,将心经默念一遍,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