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中邪
“害我的人是陈夫人！我在服侍三少爷的时候老爷进来，便和我多聊几句，陈夫人知道了就怀恨在心，再加上我名字里带有姨太太的‘铃’字，让她更加心生不快，那天晚上…就派了人把我拖进垂花门里…”夏铃越说越激动，浑身都颤抖起来，像是又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恐怖场景。
另一个女人也走上前来，她披散着头发，可是还能见到发间精巧的发饰，换换抬头，竟是被人活生生刮破了整张脸！她哀怨地说道：“风铃说我靠着脸庞勾引老爷…可我真没有！于是她找了个理由说打发我回家，没料回家路上就被抓走，也带进垂花门里…好可怕，好可怕…”
听到这里，我皱眉问道：“陈夫人和风铃都在使用那门后的房间？她们两个不是互相看不惯对方的关系吗？”
旁边另一个娇小的女娃说道：“我听到过她们的对话，风铃是陈夫人的姊妹。风铃是李家的私生女，后来被放在戏班子，被陈夫人用来勾引陈老爷…”
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就是说风铃的真实身份是李家私生女，陈夫人原本以为能好好掌控这个棋子来拉住陈老爷的心，没想到自家姊妹比她想象中还要泼辣，竟然找上门来，还带来个小少爷！
这叫什么？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这也是风铃在家中没有被处理掉的原因，两个女人互相抓着对方的把柄，约定好了般互不干涉。
那个躺在地上的婴儿也咿咿呀呀地叫了会儿，突然尖声说道：“我要娘亲…娘…妈妈…”
被自己的亲娘做成小鬼供奉，可她还是想要陈夫人的母爱。我低头看了会儿他们，心里的恐惧感慢慢散去，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周围环境和阴气的影响，我竟也多愁善感起来。
“看来你是有帮她们的意思了。”道长见我脸色越来越坚定，就从道袍里取出一条穿着红线的黄符递给我，说：“这张护身符，可以让你免于她们的影响。”
取过道长递来的护身符，我拜过道长后就离开了。
走在空旷的道路上，周边几乎没有多少行人，只有我和身后的一堆“人”在行走。
怎么说呢，身后跟着大大小小四五个鬼魂，还真有点“道士下山”的感觉。回去一定把这次的治疗记入我的工作日程本里，再讲给冷昕听听。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做正事。
陈老爷之所以后来没有被扣上“荒淫无道”的帽子，大致还是和他内心深处的清明有关，不至于到不辨是非的程度，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并不是夭折，而是被自己的结发妻子亲自害死，绝对会大发雷霆。
再加上知道这些曾经自己喜欢过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并不是因为“遣送回家”而是离奇惨死，再愚笨的人都会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家务事”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怎么让陈老爷知道这些事情。
回到园林的时候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之前路上碰巧遇到有糕点贩，买下一袋制作精良的绿豆糕送给三少爷做零嘴儿，自己就在湖边散步想办法。
那“眼药水”的作用不长，所以走前我也向道长讨了瓶来，不过倒忘记问这到底是不是牛眼泪了。我走到湖心小筑里坐着，打算跟这群鬼商量一下对策，在拿起药水的时候我先深吸一口气。
好的，不要紧张，我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滴进眼药水。
“咯咯~”肩膀上传来小孩子的笑声，那只小鬼竟然就趴在我的肩膀上，灰白的脐带挂在我的胸口晃荡，虽说预先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我伸手去触碰那孩子的身体，入手是滑腻腻冷冰冰的皮肤，然后将她轻轻抱起来，旁边的石凳都覆着一层雪，我下意识地不想将她冻着，鬼使神差地把小鬼放在自己腿上。
“小鬼，我有事跟你商量。”我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
初生的婴儿皮肤多半会有些皱，就像小猴子一样，然后紧闭着双眼几天后才会睁眼，而眼前的这个孩子也不例外，可她的眼睛已经睁开，眼白很少，看起来圆溜溜的竟有些灵气。
如果陈夫人看见这个孩子的眼睛后，还会忍心下手吗？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可虎毒不食子，陈夫人的心已经坚硬得跟磐石一样，多半也会不为所动吧。
那小鬼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咧开嘴笑了，她说道：“菡菡…叫陈清菡…”
原来连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吗。我心里一动，说道：“好了，菡菡，想不想要妈妈？”
后来我们就讨论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黑我才返回排房。
“你怎么才回来！”我刚回房间虎子就看见我了，冲我大声说道。
我摸出待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冲他晃了晃，他眼睛一亮就过来缠着我说道：“嘿，原来一下午没人是去烧香拜佛了啊？我再看看，哎，看看。”
两人打闹了一番才消停下来，他拿起炕上的白面馒头说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就从食堂多拿了些馒头，快吃吧。”
我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这白面馒头吃起来竟然觉得特别香，吃完后就觉得瞌睡，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日醒来，去到别墅照顾三少爷的时候就感觉整个陈家的气氛都不大一样了，大厅里的地面上有很多花瓶碎片，陈夫人难得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见到什么就摔什么。
之前还觉得她是个二八年华的年轻少女，可是今天的模样却大相径庭——她的脸上出现层层的褶皱和老年斑，眼神变得黯淡，从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臂也不复年轻，皮肤松弛难看，就连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变得花白。
站在旁边的风铃也被陈夫人吓着了，躲在扶梯后面不敢露头。
“老爷呢？老爷去哪里了？！！”陈夫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管家还算镇静，回答道：“老爷出门和前些日子约好的商户签合同去了。”
陈夫人听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发疯似得往外冲去。所有人都不知道陈夫人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只有我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只是计划里的第一步。
快晚上的时候陈博元才带着陈夫人回来，听说他们回来的时候两人都面如死灰。陈老爷这次的单子黄了，对面的人在交涉时突然反悔，说是要和别人合作，陈老爷一再挽回，这时陈夫人却冲进来无理取闹，把别人吓得不轻，之后这个合同就不了了之。
他们回来后两人又大吵一架，风铃及时见缝插针去安抚老爷，留下陈夫人站在原地大喊大叫。
又听说陈夫人深夜悄悄出门，到了破晓才从后门回来。
“哎，你说老爷夫人是不是中邪了？”虎子在我旁边啃着白面馒头，含糊不清地问道。我笑了笑没有搭理他。
“你看，前段时间是你中邪了满院子跑，后来还发疯躺在林子里睡觉，这会儿老爷夫人又…唔唔唔”虎子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我之前的糗事，听得我嘴角抽搐，抓起白面馒头使劲往他嘴里塞。
“吃饭！”我舀起一勺特制榨菜放在粥里拌着吃，享受着这一刻的清静。
中午过后，园林里又来了位不一般的客人，我透过三少爷房里的落地窗向下看，见到的竟是名白眉道人。
我捏了捏兜里的药水，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