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杀
这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每一天，她都如履薄冰，生活在别人的眼光下。
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向秋灵仿佛听到了郭天霖暴怒的声音。
“我不许你死！你还没有还债，你不准死！”
“听到没有！你给我醒来！”
债吗？就算是她真的欠了谁，这一次，也该还清了吧。
向秋灵被送入急诊室，手术室外，只剩下郭天霖一个人。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郭天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在此刻竟是惨白无比。刷刷刷，外面下起大雨，雨水无情的拍打在楼道的窗户上。如同一把铁锤，一下一下的抨击在郭天霖的心上。
莫名的，郭天霖有一点害怕，害怕那个女人像天琪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天琪的笑脸。
“哥，你看这个好看吗？”
“哥，我喜欢那个裙子。”
“哥，你早点回来陪我吃饭啊！”
.....
一句句，回荡在郭天霖耳边，挥之不去。郭天霖整个人被恐惧笼罩着，他开始在急诊室外不停的走动。
从远处传来的阵阵雷响，在这个时候更加惹人心烦。忽然一阵狂风吹来，郭天琪的衣角被掀起，带着一股深深的冷意。
咚，急诊室的门开了。
“她怎么样？”
郭天霖暗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安。
“暂时脱离危险，但是病人的求生意志薄弱，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她自己了。”
郭天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想死呢？明明活着多好啊！有些人想活不能活，她竟然不珍惜。
医生已经走了，郭天霖站在原地，眼里浮现出一丝狠戾，没有他的允许，她就不能死！
三天以后，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疼，向秋灵觉得自己的头很疼。眼皮万分沉重，还有人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着什么，好吵啊。
向秋灵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上，而床边全是医疗设备。这不是郭天霖的家吗？所以她没死成吗？
刚刚走开一会的柳妈，回来在门口，就看到了头部在晃动的向秋灵。一脸欣喜的走到向秋灵床前，眼里还带着一丝激动，“你醒啦？太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一连串关心的话语，让向秋灵有了那么一种错觉。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一直守候在她床前，她一醒来，就问她饿不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秋灵对着眼前的人笑了笑，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到消息的郭天霖回来，看着那里躺着的人，脸色苍白，那原本红润的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她脸上刮的伤口，已经被处理了。
见郭天霖盯着向秋灵的脸，柳妈说道：“我已经给她擦过药了，是您上次让我给擦的那种，应该在过两天就好了。”
“她好的差不多以后，就让她干活。如果没有做好，就别给她饭吃！”
郭天霖那原本翻滚的一颗心，在看到她的时候，瞬间安定了不少。
“是。”
柳妈答应了。她毕竟是这里多年的下人，少爷的这神情她都明白。虽然不知道少爷和这个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柳妈看的清清楚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知晓少爷和这姑娘都是个好人，这就够了。
这可能是几天以来向秋灵睡得最安详的一次了，虽然面无血色，那秀气的眉毛却舒展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呼吸也是平稳非常。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无畏的自杀行为使她身心都得到了解脱还是睡梦中遇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此时的她卸下了满身的防备。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郭天霖在心中这样想。但他仍想不通她为何可以毅然决然地去寻死，明明只是要她说出三年前的真相。她为何要这般倔强？终是宁死也不肯承认她就是杀死天琪的凶手。
蓦地，床榻上的人开始有了动静。
毫无疑问的，沉睡中的向秋灵又梦到了那个令她无比心悸的噩梦。和先前无数次一样，脸上身上开始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双手紧紧地攥住床单，然后伴随着一声惊呼身体快速地弹起。梦醒了，震耳欲聋的惊叫和骇人的血色莲花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向秋灵怔怔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郭天霖，还未从噩梦中缓过神来的她又受到了二重惊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又想到自己做噩梦时的情态可能被他看了去，当下一阵恶寒。
其实向秋灵突然坐起的动作使得郭天霖有一瞬的错愕，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又换上了凌厉而戾气的神情。
向秋灵看到郭天霖环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她忽然明白，怕是就是一心去死，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如你所愿，我还活着。”
她的声音微弱而又沉重。很遗憾，就连上帝也不向着她，上帝还想让她活下去。这意味着，她还要在那个人的身影下，受尽折磨。向秋灵的身子微微颤抖。
“哦。等你好的差不多了就去给我干活。”郭天霖仍是那么不讲事理、那么丧心病狂，但没有往常一样的那般凶狠。如此之大的反差反而让秋灵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坏。
郭天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去，只留下向秋灵一个人。她呆愣地目送郭天霖消失在视线中。天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让柳妈在这儿留下来陪着她，照顾她。
“小姐，喝口水吧。”
柳妈端着杯子给向秋灵送去。
水杯里，清澈透明的液体由挂在杯壁上的气泡显得活分，秋灵就着柳妈送过来的杯子扶上了手，抿了一口湿润了燥干的双唇。久旱逢甘霖，这清凉滋润了她的心。
“谢谢柳妈。”
柳妈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床头。她把手搭在秋灵的头上，胡撸了胡撸。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向秋灵在柳妈的身上得到了几许温存，被抚摸的时候，她想起了她的母亲。
向秋灵记得，她的母亲也是这般温柔。
她想起母亲来了，好想好想。
“这孩子，真是遭了罪咯。”柳妈安抚着她，就像是安抚着自己的孩子。她轻轻拍打着秋灵的后背。她是真心心疼这个女孩，想想当时她那一心寻死的绝望眼神，天知道这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小时候，母亲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记忆中的母亲是温柔的。她这些年不论受到多少委屈，仍然坚强。即使世界残酷，即使伸出手来却只看见黑暗湮没，只要想起了母亲，她就不怕。
可是，她想啊。
想这小时候的那个依靠。
她对母亲的万般思念化成了泪水，氤氲了眼前。柳妈看着她抽泣着，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帮她盖好了被子。就连她心里面最后的归宿也不相信他，唯有一位相见短短不到几日的长者，对她这么好。
秋灵被这温暖烤化了灵魂般，袭来疲惫的困意。
她沉浮在深海，只有海中的气泡向上飘去。秋灵随着这海水摇摆，即使在水中她仍然能呼吸自如。她的白色裙子在水里游曳，光着的双脚被小鱼环绕。
然后，向秋灵就这样沉入大海，海洋的深处，是一只巨大的深海鲸鱼张着大口将她吞噬。
晨露还挂在窗外的蔷薇上久久未能散去，此时阳光正和缓，柳妈拉开了窗帘。那清脆的声音伴着温暖倾斜而入。刚刚好金黄的斑驳打在她的身下，慢慢睁开睡眼朦胧。
“……哈。柳妈？”向秋灵还没有太大的精气神能把口中的字吐清。
柳妈听着她的呢喃随之靠近。“小姐，没事的，再睡会儿吧。”她只是想让屋子里面不在那样阴暗。
向秋灵听后，再度睡了下去，她躺在那，安静而又沉稳。微张的双唇沾上了几丝秀发。柳妈看到这个躺在那里的姑娘，不由得想起来了那个公主房里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笑声似乎还在这栋房子里久久不能散去，柳妈叹了口气。除了这个房子里的日常生活工作，她做为下人，是没有任何资格去过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但她不在乎，只觉得遗憾。
当柳妈把早点拿上来的时候，她顺着香气再次苏醒。
这次她挣扎了好久，头上的伤带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些，才勉强撑起来坐好。这晚没有做任何噩梦，什么梦也没做。一觉踏实再好不过。
“小姐，我扶着你去洗漱吧，好吃早饭。”柳妈来到了向秋灵的身边，准备带她去洗手间。
“啊……谢谢。”她虽然清醒了，但是仍然有些懵。她的意识还有些飘忽不定。
被柳妈搀下了床，向秋灵来到了洗手间。
“柳妈，我自己来吧。”秋灵觉得这么麻烦柳妈不太好，索性让她先去忙，留下自己一人方便很多。况且她现在只是头有些难受，其他的没什么事儿。
“行吧，那我先去干活。小姐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告诉我。”柳妈笑笑。
“恩，知道了。”向秋灵也同样回了柳妈一个笑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包扎过的白色是那么显眼，似乎在嘲讽着她就算死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向秋灵仰着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不明白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想让她死，好，她去自杀。
但是他又费劲心思想把她救活。
想让她生不如死。
但是现在却把她照顾的如此精心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