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慕尧
渭城时值三月，白冬留步，繁花未至。
春与清溪摩挲不前，偶有一两棵不知名的大树冒着新生的绿芽，又是一道轮回带着点点希望重回人间。
身材修长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很好，9:30！
她第一天上班，拜她亲哥所赐，站在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迟到一个半小时！！
慕尧，小字缓缓。
今年20岁，因为她哥哥在渭城工作，所以高考填志愿时慕家父母一起忽悠慕尧把志愿填到了渭城医科大学口腔专业。美名其曰姑娘家一人在外求学家里不放心，但慕尧觉得跟在她哥周围才会让人真正不放心吧。
她今年大四，三月开始，全校10级的学生都要分配到市内三甲医院实习，慕尧分到了渭城第三人民医院，实习一年半。
之前踩点的时候慕尧来过渭城第三人民医院口腔科，是个全科医院，总共12个诊室，并没有专科口腔医院分科细致。
里面的医生她上网查了一下学历主攻方向，颇有一些了解。
既迟到，则安之。
悠哉坐着电梯上到门诊十二楼，把单肩挎着的包双肩背好，一只脚踏出电梯时姑娘带着慌乱焦急的神色，快步走进导诊台。
旁边等候区争吵声不断，有男病人指着护士骂骂咧咧嫌等候的时间太长。
慕尧一边往导诊台快步走，一边分神偏着头看着热闹。
黑色阴影笼罩着她时，她触电般回神，下意识身子往后一倾。
眼前是明晃晃的白，像初冬天上簌簌落下装裹在茶尖的雪。
她一个趔趄，将将避开身前人，就差三四寸，她差点撞在别人身上，一个很高很高的人身上！
慕尧微微抬头，目光从他胸前的白大衣往上移，蓝色的口罩挡了大半的脸，露出来的是一双漂亮漆黑的深眸。
以前觉得流光溢彩是形容霓虹灯的词汇，而今才知道这个词用来配这双眼睛才是最合适不过。
流光溢彩的眼里有星辰浩海深不可测，倒印着的是仓促慌张的她。
在这种慌乱的场景当中下一刻应该听到的是一把温润沉和悠扬魅惑人心的男声，柔声叮咛她“没事吧？小心些。”
慕尧吞了下口水，满心期待他的关怀问句。
面前人冷着脸或者说冷着眼，因为看不到脸啊，行云流水般往左错开一步潇洒得与她擦肩而过。
慕尧条件反射般回头盯着他的背影看。
比净身高178cm的她还能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很少见，能比她高出一个头且又瘦又帅的男人几乎绝种。
这男人……啧啧……无端让她脑海里浮现出尤物二字。
“走不走啊？”
身后五六十岁的女病人一脸不耐烦的催促她。
因为贪恋美色挡了进科室的门，她瞬时觉得很丢人，讪讪笑着跟身后的病人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先请！”
说罢继续带着焦急的神色往导诊台靠过去。
嘴刚张了一半，白衣护士姐姐率先开口，“坐那等一下吧，屏幕叫号再进去。”
她把卡在嘴边的那句话硬咽了下去，尴尬笑了笑，显然姐姐以为她是患者，叮咛她坐在候诊区等着。
焦急慌张的神色不变，嘴又张了半截，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调，就被一声责怪声打断。
“你怎么才来啊。”细细的声音充满责怪，大厅里走出来一个大波卷发，瘦到平胸的女孩，身量比慕尧矮一些，画着精致的妆，穿着白大褂。等走近几步扭头又冲导诊台的姐姐说：“姐姐这是我们学校一起过来实习的。”
说话的人是顾天琪，慕尧的大学四年室友兼好友。
三次被人打断，饶是她演技再好也不能一直绷住那番慌乱的神色，笑着冲导诊姐姐点点头自报家门算是打过招呼。
慕尧跟着顾天琪往诊室里走，小声同她抱怨道：“都怪我哥！他早早走了没送我，我自个坐公交过来的。”
顾天琪脚下一停，咂咂嘴颇惋惜心疼道：“慕缓缓你活该，天哥干的可真棒！我看他就不应该叫你起床！让你一觉睡到下午去好了！”
惟天惟大，唯尧则之。
慕老头子给他儿子取名慕天，给小闺女取名慕尧。
慕尧被呛得一怔，下意识的准备弹她脑门，但毕竟外面密密麻麻坐了一大堆病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这样不沉稳可不好。
于是慕尧鼓着腮帮偷偷拧了一下顾天琪的胳膊。
顾天琪尖着嗓子惊呼一声，揉揉胳膊，瞪着眼睛要掐回来，慕尧抓住顾天琪的手，使了使眼色让她看外面，“别闹了，我的顾医生，快带我先去换衣服。”
顾天琪嘟囔了几句，边说边推开身前的门，里面是一个十平左右的小屋子，放着四组米黄色柜子。
“都在这换衣服？”
慕尧皱皱眉，这地连个椅子都没有，好在她就穿一身白大褂。若是个小护士从头到脚换一身还得练就金鸡独立的功夫。
顾天琪揉着胳膊白了她一眼，“慕缓缓你想什么呢，实习生在这换，出门左拐是卫生间和淋浴间，老师们都在那里面换。”
慕尧长哦一声点点头，又忙问顾天琪她被分去哪里了。
顾天琪颇为自豪，仰着头拍拍慕尧肩膀道：“快谢姐姐，姐姐给你要了一个排班最少得老师，脾气也可以哟！”
“行行行，我顾医生靠谱。”
把背包放在衣橱里，穿好自己的白大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慕尧拉着顾天琪走了出去。
跟在顾天琪身后，慕尧才看到顾天琪脚上穿着的板鞋，挑眉笑道，“哟，大小姐今儿个没蹬高跟啊，这鞋可跟您这华丽的妆容不搭哟。”
顾天琪回头白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你老师在九诊室，就自己走了。
九诊室算是好找，慕尧扣好扣子整理好衣领，挂着那张人畜无害天真烂漫老实巴交的笑推门走过去。
牙椅旁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带着帽子口罩，拿着k挫正全心全意掏根管呢。
慕尧轻轻上前，小声道：“老师您好，我叫慕尧，是渭城医科大学来咱院实习的学生。因为人教科昨天没有分老师，今天临时知道我跟您而且您今天上班，所以来晚了些希望老师见谅。”
正忙的功夫有什么见谅不见谅一说，男医生点点头示意他听到了，继续看着根尖测量仪一心掏着根管。
今年渭医大自联的学生比较多，只有四个人分到了三院。三院总共有18个医生，因此有许多医生没有实习学生。
学生都不知道自己跟的是哪位老师，也不知道老师哪天上班，所以她今儿迟到才会有恃无恐。
实习医生那是好听的叫法，像他们这种本科大四的学生来医院实际就是打杂，极少会有动手机会。
因此她早就做好端茶倒水取快递的思想准备。
男医生的胸牌上面写着渭城第三人民医院下面两个醒目的大字——王安。
嗯……以后她就跟王老师了。
她上次踩点也就是匆匆走了个过场，没有仔细看里面，此刻闲着便四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