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虫子
我醒来的第一时间脑子是迷糊的。
最后的记忆里是翻下悬崖的大巴车，还有那种对生命即将消失的恐惧。
可当意识回到我的身体中时，我竟然发现自己没有死。
这却是算得上是让人欣喜若狂的消息，我连忙定神四下大量。
大巴车确实是从土路上翻下来了，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此时我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和不甚明了的环境有些疑惑。
老家回城这条逼仄小道我小时候也走过无数次，印象里这山崖之下是一片因为少人开垦久而久之成了荒地的田地。可现在看去，周围虽然也是杂草丛生，却大多是林木间伴生的荆棘一类植物，根本不是我影响里那些东西。
而且这么高摔下来，我怎么还好好的？
这样想着，我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周身除了些许划伤和擦破的小口子，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处。
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下那“柔软的垫子”动了动，然后在心里还没生出恐惧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虽然仅仅是咿咿呀呀无意义的呢喃，但那无数次在我耳边响起过的声调立刻让我反应过来——是佳琳！
原来她在我身下！
我连忙撑着身旁的椅背卸力挪到一旁，然后急切的抓住她的手，在她身上四处抚摸：“怎么样？怎么样！佳琳，你没事吧？”
漆黑的夜里，没有月光，我的眼中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清佳琳的身体和脸色。
我这时候突然想起，那大巴车摔下悬崖的一瞬间，自己仿佛感觉到被人抱在怀里——那应该就是佳琳担心伤到我，所以用身体在保护我罢。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是疼惜一分，小心的将佳琳从椅子下面拉了出来，帮她横躺在大巴车的过道上，接着我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照着佳琳大量。
最先入眼的是她那闪亮的眸子，佳琳似乎也在这时看清了我，咿咿呀呀的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跟我一样，抓着我的肩膀想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没事。”我连忙示意她不要激动，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安静下来。
然后我又用手拿着手机观察了下佳琳周身，发现她除了右脚因为卡在椅子下面好像是扭到了，脚踝有些红肿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我松了口气，心里的担心放下来。
这时候我才有时间打量这大巴车里的情况，我抬起手，把手机对着车厢里面四下移动，可随着手机灯光的照射，我的心情却变得有些压抑起来：在还未翻下悬崖前的时候，这车上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人，可现在除了我跟佳琳，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不管是那个提醒我手臂山诡异图案的小孩，还是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妪，又或者是那个大吼提醒我们翻车的司机——一个不剩。
说实话，险死还生让我对这连日里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情况有些麻木了，虽然心里还是免不了本能的恐惧，但至少比一开始那胆战心惊的感觉好了很多。
而且现在也不是恐惧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离开的路，好好的，从这里出去。
想到这，我低下头看着佳琳问道：“佳琳，你能动吗？”
佳琳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试着活动了下有些红肿的脚，仰头对我点点头。
“不要勉强，不行的话，我背你。”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反手环抱住她的腰间，将她从半开的车窗横着送了出去。
紧接着，我也踩着椅子从横翻的大巴车里爬了出来。
落地的感觉让我一楞。
是沙。
不是那种虽然细密但堆叠起来仍旧很紧致的河沙，而是一种仿佛掺入了高密度粉末的水流一般的东西。
一开始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流沙，可如果是流沙的话，从我从车厢里翻出来到现在也就十来秒的时间，早就该陷下去拖不动脚了。哪会像现在一样，还好端端的站着。
我蹲下身子用手抓起脚下的沙砾试了试，沙粒随着我指缝的摩擦和碾动，有些粘稠的站满手面。
是的，就是粘稠。
这是超出我预期的感觉——沙子怎么会粘稠呢？哪怕是流沙，那也只会因为水分太多，被碾成团状。
这突如其来的怪异使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往地面照了照。
——你妈的！
这哪是什么沙！
这他妈分明是无数黑灰密集的细小虫子！
难怪我觉得粘稠，那根本是虫子被我碾碎后沾染在我手上的尸体和脓血！
这如同水浪般在我跟佳琳脚下此起彼伏的轻微隆起又压下的虫流仿佛无尽的黑色狂潮，那仅仅针尖大小却如海水般磅礴绵亘的数量让我头皮发麻。
怎么办？
我用手机照了照脚下，发现不知怎么的，这些虫子仿佛把我们当成了不存在的东西一样，竟然必过了我跟佳琳落脚的地方，也不管自己被我们踩着粉末的尸体，直愣楞的不断朝前翻涌而去。
我心里松了口气，正打算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力上到树上的地方，一直没出声的佳琳却突然一声尖叫。
因为没了舌头，佳琳的声音有些怪异。呜咽般的调子让我有些头皮发麻。
我连忙顺着声音看去——原来佳琳是发现了脚下的虫子，和手上同样以为是沙子的虫尸，正满脸恐惧的不住拍打。
我用手机照了照她，把手放到嘴边示意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扰到这些虫子。
——可还是来不及了。
似乎是被佳琳的声音吸引，那原本不断涌动的虫流突然一顿，然后我看见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仿佛军队般整齐的转过身子，那头上的触角晃动一阵......突然由四面八方朝我们冲来！
我吓得肝胆欲裂，抬脚就想拉住佳琳逃离这无尽的虫群。可脚下刚动，手还没抓住佳琳的身体，眼角余光突然发现那来势汹汹的虫子在移动中全都绕过了我手中乱晃的闪光灯照射的地方！
原来它们怕光！
我心中一喜，脚下不停，抓住佳琳的肩膀把她拖到身侧，手中不断挥动着手机，转脚往大巴车跑去！
“到上面去！车顶！车顶！”我一手托起佳琳的腿弯，示意她踩着肩膀上去，另一只手把手里的手机挥舞成一个圆圈，堪堪护住身体周遭。
佳琳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虫流吓破胆，她似乎也明白这时候不是害怕的时间，很是迅速的爬了上去，我见她在车顶站好，把手机用牙齿咬住，手忙脚乱的跟着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