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河水
白洛卿又进了城。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标，是六王府。
世说六王平和待人，言语间一笑便能让人如沐春风，是几位皇子之中最为和气的一位。
她却不这么认为。
作为最不被天家那位喜爱的皇子，这么多年能在宫里安然无恙活到如今封王，他的内力，绝对不会如表面那般的温和。
而这样的人，才最需要她。
站在侧角，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府门。
两头石狮子将圆球踩在脚下，单爪龙纹在刻柱上蜿蜒探头，标准的皇子府邸。
白洛卿手指无意识地勾了勾袖口，眼神落在了门口凶神恶煞的侍卫上，她抬手理了理自己沾染上了些许泥水的唇角，径自走上了前去，俯身唱了个礼：“这位大哥，我想见王爷，可否帮忙通报一下？”
门口站着的侍卫斜眼睨了她一眼，待看到她裙下的污泥时，眼里立时带上了两份鄙夷，声音也不耐烦了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王爷也是你能见的？快滚快滚，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不客气的话入耳，白洛卿拧了拧眉头，眉眼立时冷了下来，“都说王爷待人平和，我倒不知王爷教出来的奴才居然是这般的欺软之辈！”
“大胆！王府的人也是你能够置喙的？！”侍卫勃然大怒，上来就直接去推白洛卿，“趁早滚蛋！”
“住手。”
温润嗓音自后传来，低沉尾音却带着点不易被察觉的怒意。
白洛卿拧了拧眉头，还没转过头就见了面前凶神恶煞的侍卫并着旁边站岗侍卫，猛然俯身跪了下去。
“扣见王爷！”
王爷？
白洛卿眯了眯眼转过身俯身跟着跪下，眼神落在了向着这边走来的男人的身上。
视线受困于下方，视觉之内是蓝色袍服，腰际处以金线绣饰瑞兽滚云球，裹身纯白披风走动间下摆处却是不见丝毫杂乱，足以体现男人行步之间的沉稳有力。
这个六王爷，绝对不如传闻中的那般无害！
“这是怎么了？”绣云黑靴停在了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沉稳带着一丝安抚的声音响起，随即头上一片黑影降下，“姑娘没事吧？家仆顽劣，让姑娘受惊了，姑娘起来说话吧。”
白洛卿眼睛微微一闪，径自站起了身，抬眼就看向了面前的男人，只是这一看，她就愣住了，是他？
那个破庙中的男人，居然就是当朝六王爷沈清河？！
“原来是你？”男人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意外地笑了笑，看向白洛卿的眼睛里隐隐地多了一份玩味，“姑娘来王府有什么事吗？”
“……”白洛卿抿了抿唇，她抬手唱了一个礼，却非见面之礼，而是下属拜见上官的官礼，“白洛卿，见过王爷！”
“白洛卿？”沈清河挑了挑眉，似是意外，“你是顾相夫人？”
“不，”白洛卿眉目凌然否认道，“是白氏，洛卿。”
白氏，言语之间，竟是将自己和顾梦成的关系撇了个一干二净。
沈清河似有玩味地扫了一眼低着头的女人，歪头一笑却甚是温柔，“进去说话。”
“是。”白洛卿回了一句就自觉地让开了道路，沈清河长腿一迈径自进了府，路过白洛卿身边，眼神似是无意地撇过了白洛卿脚下侍卫，脚步微微一顿，身上冰冷气息一触即发，却是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白洛卿地低下头，等着沈清河过去，这才迈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走了没两步，白洛卿侧身回头，正看见门口两侍卫被两人接替，迈向他处脚步似是凝滞。
一毁沈清河温柔传闻，二见破她的来路，这两个人，怕是，活不成了。
怜悯只是一瞬而过，白洛卿就收敛起了所有的心思，跟着沈清河转过了长长的回廊，她自生死之间而出，自地狱而归，她不会再擅动怜悯之心。
沈清河带着她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拐角，直到走至书房，才推门而进。
白洛卿跟了进去，站在原地看着沈清河解了披风这才转眼过来看她，“名动帝都的白家小姐来找本王，倒是让本王受宠若惊。。”
“王爷说笑了，”白洛卿低头不卑不亢地回答，“白家已经没落，洛卿也已经不是什么小姐。”
“哦？”沈清河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洛卿，“白小姐有如此胸襟倒是本王眼光狭隘了，”他拂袖在太师椅上坐下，目光如炬，“白小姐来王府，是有什么事么？”
“有事。”白洛卿上前一步，直直地在沈清河的面前跪了下来，“我来这儿，是想和王爷谈个交易。”
“白家大劫，王爷想必有所耳闻。”
“确实。”沈清河并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脸上显出些恰到好处的悲意，“白小姐节哀。”
“我来找王爷，是希望王爷，能帮我报仇，白家上下，忠君爱国，绝不可能欺瞒君上之事！”白洛卿垂眼，眼里似要冒出火来，“白家有此一劫，皆是顾梦成一手操纵，若王爷能帮我报仇，此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报仇？”沈清河挑了挑眉头，眼底浮现出了一丝不怎么清晰的嘲弄出来，“白家罪名是帝王亲查，我不过一小小闲王，有何本事，能为你白家伸冤？你来此，实属找错了人。”
沈清河白皙手指轻点了点桌面，落下话音：“白小姐请回吧，此事，我帮不了你。”
白洛卿咬着牙笑了一声，她抬眼看向上座沈清河，眼睛微微一闭，再睁开已经是满眼坚定，“顾梦成是三皇子手下最大的功臣，王爷应该清楚，只要王爷肯帮我为白家洗清冤屈，我可以为王爷，扳倒顾梦成！”
“哦？”沈清河悠悠地一笑，倾身看向白洛卿，眼底一片薄凉，“若是白家尚在，我倒是可以替白小姐赌上一次，但是白家已倒，树下弥猢已散，你凭何放此厥言？”
“凭何？”白洛卿猛然抬眼，眼底迸射出惊人的亮光，“就凭我能让顾梦成从一介书生，做到今日无双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