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是太狠毒
阮老夫人笑了，她这一笑，似乎脸上每一个褶子都舒展开来，整个人就柔和了许多，而李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无需老夫人开口，她便走上前来，一边笑一边扶起阮倾，道：
“四小姐多心了，老夫人怎么会因为这个怪罪自己的孙女呢。”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
姚氏的脸色也有了一瞬间的冰冷，但是她的冰冷立刻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春风般的笑容：“是啊，倾儿，老夫人一贯最疼你了，你若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便也就说出来，啊，母亲跟老夫人……定会想办法护着你的。”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要定了她的罪？
错事。
阮倾低下头，眼角闪过一抹不经意的笑，她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昔日没看清这一对母女的险恶用心罢了！
然而当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却浮出仿佛吓了一跳似的惊慌神色，一副委屈又不敢说的模样，道：
“那，那求老夫人和母亲，原谅倾儿……”
阮老夫人的笑容淡了点，她沉声道：“说来听听。”
这就是要阮倾自己来说了。
是老夫人给的一个让她自己辩白的机会了。
阮倾抿了抿了嘴唇，好半天才呐呐地道：“孙女，孙女今晚……”
“今晚如何？好孩子，不要怕，有母亲在呢。”
姚氏亲切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底却有着隐隐的满意。
人是她一手安排的，棋子也是年前就埋好了的。
早在阮倾容貌初显的时候，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家中的女儿不多，但是已经有了一个宫里的贵妃，虽说如梦现在从庶便嫡，阮倾可作往后她的指路石，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呢。
庶女容貌过盛，总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姚氏年前的时候就打听到了六姨娘的娘家，知道六姨娘的亲哥哥有个比阮倾大几岁的秀才表兄，她便动了心思。
哪有少女不怀春，在她的授意下，这位名叫郑燕生的表兄便跟阮倾玩起了表哥见表妹的戏码，在郑燕生的追求下，阮倾早是对他芳心暗许，两个人眉来眼去了好一阵，她只当看不见，还隔三差五的让郑燕生来门房跑跑腿，写几个文书。
今夜，姚氏更是授意让郑燕生漏夜前来，阮倾的清水阁里早被她放了催情之物，她就是要让阮倾身败名裂。
本来或许她还只是想毁了阮倾的名声，但是……
姚氏在心底冷笑一声，今日在前厅，这丫头害得如梦出了这么大的丑，脸上到现在还肿着，那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将烧祠堂的计划也放在今晚，让阮倾早早的下去陪那个短命鬼！
“扑通”
是阮倾又跪了下去，她又一次重重的朝着阮老夫人课了三个响头，才含着泪，羞愧地开口：
“是倾儿不好，倾儿不该，但是祖母，倾儿实在是，情难自己啊……”
阮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彻底不见了，如果说方才她还对阮倾抱有一丝惊艳和希望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失望。
情难自已。
瞧瞧这话说的，一个丞相府里的姑娘，因为情难自已，所以就跟情郎做出苟且之事？因为情难自已，所以就要制造混乱好私奔，还在仓皇中烧了自己的祠堂？
情难自已！
阮老夫人简直说不上来这种滋味。
她不是那等老眼昏花的老妇，岂会看不见姚氏眼里丝丝的笑意，这件事必然是姚氏在后面推波助澜，但是……
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阮倾，念及近日去了的大孙女，心中竟是一酸。
但是做错了事，便无可挽回了！
荣春堂内一片死寂，姚氏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便假意的叹了口气，换上了惋惜且心痛的口气，道：
“倾儿，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做出这种事，还跟那外男一同烧毁了祠堂，更烧毁了你大姐姐的棺椁！唉，你真是，糊涂啊！母亲，唉，母亲只怕也保不得你了啊！”
她一边叹，一边招手叫来婆子，意思竟是要现在就绑了阮倾，而老夫人冷眼看着，也丝毫没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猛然间，阮倾抬起头，一脸震惊的望向姚氏，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错愕：
“母亲？您在说什么？什么外男，什么祠堂？”
姚氏愣了愣，倒是她身边的陈妈妈先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
“怎么，四小姐刚刚不是承认了？难道小姐想反悔？”
许是阮倾脸上的不可置信太过明显，老夫人亦发话道：“怎么回事？”
“祖母！”
阮倾震惊又委屈的喊了一声，然后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姚氏，道：“我，我半夜去后山祭奠六姨娘是我的不是，但是，但是……”
她的眼泪缓缓掉落下来，在少女苍白的脸上盈盈，突然就多了几分苦涩哀戚的意味。
“今天是倾儿的生辰，儿的生日，母的难日，一时想到六姨娘便情难自已，倾儿知六姨娘出身卑贱不配享有香火，也不敢冲撞了长姐之灵，但， 但我毕竟是姨娘所出，生恩难报，这才偷偷去后山给姨娘烧了些纸钱，还请祖母……责罚。”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阮老夫人一时也有些动容，但是很快她便看了一眼姚氏，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姚氏没想到阮倾竟然找出了这样的借口，但她毕竟见多识广 ，叹了口气，竟是命陈妈妈掏了一方元帕道 ：
“想来倾儿定是由于思念六姨娘，才一时跟你那表哥做出这等事，唉，是母亲没照顾好你啊！”
这一招真是太狠毒了！
姚氏不否认也不指责，却随手就掏出了一方元帕！
元帕上血迹点点，若这是真的，未婚女子的元帕这样被公诸于众，那么阮倾早该活活羞死了！
果然，阮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来人。”
她冷冷的开口：“把这东西给我烧了。”
“等等。”
说话的却不是姚氏。
阮老夫人一愣，望向开口的四丫头，只见四丫头的脸早就通红了一片，泪珠子都在眼睛里打滚 ，却仍是咬着下唇，道：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表哥做出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