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识人之明
“你带着阿狗去支一下后几天的薪水。”黄毛一听，整个脸似乎都要皱成一团了。
“这个人已经被我们辞退了呀！”黄毛指着阿武冲李绍白叫道，先前对李绍白仅存的礼貌已经荡然无存，“你让我带他去领什么薪水？”
“我又重新雇佣他了。”李绍白看着黄毛，眼睛里流淌着一股清澈的光彩，缓慢而宁静，并未受到黄毛的情绪感染。
无论黄毛再怎么气急败坏，李绍白毕竟是他的顶头总管，最终黄毛瞟了一眼站在李绍白身后的怯懦的阿狗，极不情愿的说了句，“我这就带他去。”
李绍白点点头，拍拍阿狗的肩膀，示意有他在。阿狗受这手势的感染，慢慢站直了身子，手里紧紧握着先前李绍白给他的瓷罐，随黄毛走了。
路上，仍有一股气横在黄毛的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弄得黄毛极其不舒服，他恶狠狠地瞪了阿狗一眼，阿狗只觉身侧凉嗖嗖的，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带着阿狗预支了薪水，黄毛就跑去找天赐天佑两兄弟，天赐见黄毛一脸便秘的模样，问，“咋了，谁惹你不开心了”话中透着揶揄，眼里含着笑，似乎在说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惹我们黄毛。
黄毛听出天赐话中揶揄的味道，没有生气，反而正色道，“上次我们辞掉的那个阿狗，那个李绍白居然又把他雇用了。”
天佑一听，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哼”字，“我始终想不明白，这种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人，怎么能管好码头。”
黄毛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可不是嘛，那个阿狗，明显腿坏了不能干活，李绍白还让我给他预支了薪水，也不怕那个什么阿猫阿狗的带着钱直接跑了。”码头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工头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直接跑了再也没回来。后来，黄毛他们再办事，就很少让人预支薪水。
天赐也点点头，显然黄毛说的事情在理。天佑眼珠子一转，突然凑过来对黄毛，天赐说，“这李绍白这么不懂事，要不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黄毛一听，觉得主意不错，“怎么做？”
天赐心中闪过一丝担忧，“这样不好吧。毕竟李绍白是新来的总管，话说歹说也是我们上头的老大……”
天赐话还没说完，便被天佑截了去，“哥，你这样想着李绍白，他可有这份心对待我们啊！”码头上之前的苦工总管，心胸十分狭隘，天赐活儿完成的出色，但那个总管却想着各种方法整治天赐。天赐心里明白天佑的意思，故而便没有再吭声，于是任由天佑，黄毛二人想了主意故意去跟李绍白过不去。
……
每次码头上的货物从货船上卸完，需要清点一下货物的数量。李绍白第一天干这件事情，难免速度慢了些，货船上的负责人见这边还没有清算完，心里不禁有些发急，“你们还没有清算好吗？我们等着走啊。”
清点货物本来不是一件难事，李绍白却连着清点了两遍，货船负责人见这边还没有算好，于是耐不住性子跳下货船走到了李绍白旁边。见李绍白面孔有些陌生，问，“你是新来的？”
李绍白转过身，见面前站了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肤色因为常年跑船晒得有些发黑，个头比李绍白高了一些，李绍白在他面前显得像个古代的白净书生，“哦，我是码头上新来的苦工总管，李绍白。”
“哦！”货船负责人祖籍黑龙江，是个生性直爽的汉子，说话也比常人响亮，“俺是这货船上的负责人，叫俺老张就行。”
李绍白点点头，看着老张欲言又止。老张注意到了李绍白的神色，“咋啦，俺这货有问题？”
李绍白点点头，皱着眉头，“我清算了两遍，发现这货物少了一箱。”
老张一听货不够，立马否认，“咋可能，俺给这码头送了这些年货，重来都对数，你要不再算算！”
李绍白一想也是，都是常年运货的人，信誉方面肯定有保障，“也许是我算错了，我再数数。”
李绍白开始重新清算，老张盯着李绍白面前的货，眼睛都不眨一下，见李绍白数完，立刻问道，“咋样，咋样？对了没有？”
李绍白摇摇头，老张是个暴脾气的人，一见李绍白摇头，开始怀疑李绍白是不是故意找茬，“喂，你个新来的，莫不是你故意给我找难题，让我难做人吧。”
“哪有？老张你我信得过，毕竟大家来往这么多年了，只是这货确实少了一箱，要不您自己来数数看。”李绍白见老张怀疑自己，语气放的更加委婉。
老张仍有些不相信，“那我自己数数。”
老张数了一遍，头上开始冒汗，这数量确实不对，自己手上的货怎么可能会错？再数一遍，老张又数了一遍，还是不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张开始不住地呢喃，想着这箱货到底是何时弄丢了。
一旁的黄毛见老张头上汗直冒，有些心虚，捅了捅一旁的天佑，小声地说，“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这老张与黄毛等人都很熟悉，每次运货都会打照面，老张是个实诚人，待黄毛等人也非常好，经常在出货的时候顺带给他们带些稀奇玩意儿。
天佑听黄毛这样一说，心里也开始打鼓，这样做，虽然让李绍白面子上过不去，但同时也愚弄了老张，“要不告诉他们吧。”黄毛点点头。
李绍白见老张也数了两遍，“老张，您也数了，看这数……”
老张心里也有些发虚，虽然货经他手并没有出任何差错，但现在确实是不对数，“我数了，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我们……”
“找到了，找到了！”
老张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黄毛突然大叫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老张尤其紧张，“找到什么了？”
只见黄毛拨开身边齐腰深的草丛，指着里面卧在沙土里的大木箱说，“瞧，在这儿呢！”
李绍白看了一眼木箱，又将目光缓缓移到了黄毛身上，黄毛注意到李绍白的目光，心虚地别过头去，对着苦工吆喝着，“过来两个人抬过去。”两个稍壮的苦工跑了过去。
黄毛一边挠头，一边往人群里走，走到老张面前站定了脚步，脸上堆着笑，李绍白注意到黄毛脸上的笑与往常不同，虽然是讨好的笑，但带着亲昵，“老张头，这货找到了，说不定是哪个苦工使坏给藏起来了。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听到黄毛的解释，老张长舒了口气，他拍着黄毛的肩膀，声音洪亮，“我就说嘛，我老张多年的信誉放在这儿呢！”
“老张头的人品，我们可都清楚着嘞。”黄毛赶紧在后面接道，“这货也对了，老张头你不是还有事嘛，迟了可不好哇。”
老张一点头，笑着说，“可不是嘛，我这还急着回去呢。”
李绍白扫了一眼黄毛，对老张说，“这货对了，老张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老张一点头，上了货船。
两个苦工将那一箱货物抬到了一起，又和其他苦工一齐把所有的货物运上车，黄毛也一直跟在苦工后面张罗着。
“黄毛，待会儿弄完了，你过来一下，我们谈谈。”黄毛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整个身体也僵住了。他不是没做过坏事，他小时候经常和别的孩子偷偷干坏事，被人发现了就赶快跑。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心虚。黄毛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继续吆喝着那些苦工，但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天佑见黄毛要被李绍白叫去谈话，他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果然，李绍白将头转向了天佑天赐两兄弟，“你们待会儿跟着黄毛一起过来。”
天佑心虚，但是却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我们又没干什么事情，你找我们干嘛？”天佑说“干什么事情”的时候，语气明显比其他字眼低了些。
李绍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弯起嘴角，笑着说，“这都来一天了，也没有好好认识一下，叫你们当然是好好认识一下。”
天佑却继续犟嘴，“早上不是认识过来吗？还有什么好认识的。”说到后面的时候，天赐在一旁用手捅了一下天佑的腰，天佑的声音明显变小了。说完又不满地瞪了天赐一眼。
天赐直接无视天佑的瞪眼，端端正正地说了句，“好，我们待会儿就去。”
天赐拉着天佑去帮黄毛的忙，天佑明显有些不高兴，凑在天赐耳边小声对天赐说，“哥，你看不出来吗，他根本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你还对他这般好脾气。”
天赐一抿嘴，显然不认同天佑的话，说，“就算他是要教训我们，还不是因为我们先前算计了他。”天佑一听，自知理亏，闭口不再说话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李绍白，自然看到了他二人的动作，但李绍白格外注意到了天赐，这个天赐明显比天佑更出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