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盐秘境
话说田劈疆自“两庭间”与鱼火客一别,眨眼就溜出水榭跟踪上了那贴有符箓的大乌篷船。
而情况略有些出乎他意料:
一,虽然之前红毛野人们将一众红嫁衣女子带入了高墙水榭内,但追踪上乌篷船后,他看见,船上又重新装满了那些女子。
二,他是在水榭周边河道里一个极偏僻的支流跟上目标的。
三,他跟在后不多时,大乌篷船忽的一摆方位,急转直下,匿入了一个由溶洞穹顶覆盖的暗河地界,船儿在暗河里直行而去。
如此这般,游了十几里,直游得他精疲力竭。
迷迷糊糊中,他发现所处的暗河地界,越来越怪异起来。首先是感觉空气中扑面而来一阵阵的温暖、燥热;接着,暗河上面竟飘荡起来浓浓白雾。借着前方乌篷船上传出的亮光,他诧异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震惊场面,陷入了思考。
“怪哉!”他心中不解道,“暗河之水从地底涌出,受地胎孕育,洁净而来,清澈凉爽,便是此刻凫水其中也切身感受到无限的清凉,何以……眼前所见之气候如此反常?”
他想不明白,就静悄悄将脑袋自暗河浮出一点,去细细观察,感受河面上氤氲的白雾。才感受一会儿,他发现,此暗河之白茫茫一片,并非简单的雾霭,乃浓稠水汽。只是在河面穿行而过,他脸上就带起层层有温度的露珠。
又跟踪大乌篷船游了一会儿,他忽的眸子一滞,心中霎时翻涌起惊涛骇浪!
暗夜里,加之暗河水面浓雾当前,他之视线能延伸的范围,全然依靠前方大乌篷船附带的一点光亮,本就十分有限,可他却清晰瞧见视线不远处人影幢幢……而这皆是因为此番之暗河两边的溶洞崖壁……其上布满一个个洞窟,每个洞窟前面都安置了黑铁的栅栏,里面圈养了一个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她们置身层层浓雾之间,每个洞窟中似乎都无穷尽地在散发出蒸腾的热气,也许是因为这燥热,或许另有原因,洞窟里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哭的、喊的,骂的,不绝于耳……
洞窟是那般燥热,而暗河乃凉爽无比。如此一冷一热,在河面上交接、碰撞,自然产生浓稠水雾。就好似寻常人家厨房做饭,掀开蒸笼的刹那,那重重水汽扑面而来,恰似这刻暗河上诡异的场面。
前方,大乌篷船忽的靠边停泊下来。两个红毛野人呼呼喝喝将船上一众红嫁衣女人皆是轰到了崖壁狭窄的“岸边”。而后,从一个隐蔽的甬道口,出来数个红毛野人接引这些被运送来的女子。做完这些,驾驶大乌篷船的两个红毛野人带着“卸了货”的空船,重新离去了。
看着空荡荡而去的大乌篷船,本来,田劈疆是要继续跟踪去的,但现下他不着急跟踪,而是在暗河一侧,一块凸出的岩石边寻了一个隐蔽角落,躲在黑暗中凝眸朝崖壁一个洞窟里瞧了去。那洞窟算小的,里面只关押了两个妙龄女子。她们身姿曼妙,只穿了极单薄的衣衫。
他瞧着,心中微有一些惭愧,有道是非礼勿视,现下他偷窥“衣衫不整”的女子,如何说不得坦荡!可此情此境,他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勘破红毛野人虏获众多妙龄女子而来的真相,也是在救她们。这样想着,他心绪安宁下来,继续认真观察。
他瞧见,那洞窟里,除开两个女子和一些生活杂物,里面唯一特别之处在于正中有诺大一池子,约丈许,被无数白雾缭绕,极像一座温泉池。
突的他听见洞中两女子啼哭起来。
一个生了婴儿肥的脸,双颊红嘟嘟可爱至极的小姑娘道:“玉儿姐姐,快别哭了,我晓得,你是看见又有一批受难的姊妹被虏获来,心生绝望,才激动了!”
叫玉儿的姑娘明显老成一些,多心而焦虑地道:“小檀,我们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呀,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玉儿姐姐,天无绝人之路,许是哪天就突的冒出来一个盖世英雄救了我们出去呢,别死了心呀。”
对小檀这天真的言语,玉儿摇摇头,自我埋怨道:“小檀,我这做姐姐的太差劲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不能宽慰你,还总带这些哭呀喊呀的埋汰情绪给你,不是你这么个积极的人总开导着我,我就一头磕碰在这石壁上,早死过去了,也解脱了!”
小檀鼻子一酸,猛抱住了玉儿:“不可以,玉儿姐姐,你走了,我孤孤单单,也不活了……呜呜呜。”
两女哭作一团。
田劈疆见两女只是说一些被囚禁的抱怨话,实难猜透她们被囚于此真正的原因,霎时没有心情继续偷窥下去了,悻悻转身,准备离去继续追踪大乌篷船。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小檀说起话来。这才扭身继续偷窥。
“玉儿姐姐,今日我们的‘活’还没干完,现下哭得大汗淋漓,正好把活干了,也好早点歇了。”
玉儿点头。
接着,二女手拉着手,从洞窟地上站起,走动起来。
田劈疆听闻那小檀说“干活”,心下就是一惊!他万没有料到,红毛野人们虏获这些妙龄女子来,竟是“干活”的。只是他不明白,干什么活呢?这洞窟眼看是囚禁之所,不但这小檀和玉儿,别的洞窟里的女子好似都不能自由活动,则如何干活……
他犹在思考之中,已看见小檀和玉儿“唰”一声剥掉薄薄的一身衫子,光光的了。
霎时,躲避岸边巨石之后的他,脸猛地一红,本能地别过脑袋。再回过头来,暗中,他瞧见,小檀和玉儿已坐进洞窟里雾气蒙蒙的小池子中,好似在泡澡、沐浴!
他心中诧异地道,怪哉!这些被囚禁的女子,“干活”之前还要洗干净身子么?
可,很快他的猜想即被当场推翻,且朝一个他从没想到过的方向延展开去。
池子里,小檀和玉儿一边浸泡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巴掌大的金色钵子。那钵子这刻就被小檀捧在手心。只见玉儿伸手在脖颈和肩头一捋,掌中捏下一些汗滴,弹指射入小檀手捧的钵子中。反反复复,不断重复这个动作。过一会儿,捧钵子的换了玉儿,捋汗的换作了小檀。
暗中偷窥到这幕的田劈疆看得是目瞪口呆!
原来,这即是她们口中所谓的“干活”……居然是取香汗!
是人都要出汗,这不足为奇。可,汗这东西,毕竟只是身体分泌的一种液体,量是极少的,要收集,属实不易!但,眼前他看见,不论小檀还是玉儿,取汗时一系列动作极娴熟,显然乃反复多次操练的结果,必时常做这种事。毫无疑问,这即是她们被红毛野人囚于此地真正的用途!
一时间,田劈疆实在想不明白红毛野人收集这些妙龄女人的“汗”作何用处,他悄悄潜入水底,追着那远去的大乌篷船继续跟去了。
隐隐约约中,他有一个念头,今夜,他好似陷入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谜团中……
昏沉沉中,他紧赶慢赶,游啊游,直捱到四更天多时,他终于二回追上大乌篷船,不多时,跟着游到了一水声滔滔作响的甬道暗河口,停了下来。
他看见,在这黑洞洞的甬道暗河口,大乌篷船“嗖”一声就被吸入了进去。
要不要进入?这是一个问题!可既然已追查这地步,那是万没有退却的理由了的。虽然看着那大乌篷船被瞬间吸入甬道暗河口,看着颇吓人!
捱了一会儿,他就要进入这暗河甬道口。
昏暗中,他本能抬头游目四顾,猛然间,他瞧见,此暗河甬道口上方之巨石上,隐隐约约刻印了弯弯曲曲四个大字——“人盐秘境”。
他心中一怔,大喊一声“好”!
暗道,刚才见大乌篷船一往无前被“吸入”,这刻又见了题跋,则十之八九,眼前抵达之地乃红毛野人老巢无疑了。
只是为何要叫“人盐秘境”?
他乃齐国太子,不是俗流,从小太傅在旁训斥着长大,胸中颇有一点墨水,晓得,凡题跋必有渊源和出处。红毛野人的老巢既然叫人盐秘境,绝不是信口开河而来。
他想,这人盐秘境之特色显然在“人盐”二字无疑,只是人盐为何物?
啊!突的,他脑中电光瞥过似的,全明白了。
他猛联想起了之前在雾气河道洞窟前撞见的小檀、玉儿之事。彼时,她们光着身子坐入池子里,只是在干一件事,取汗!结合眼下发现,所谓人盐,人之汗乃咸,故为“人盐”!必是这样的了!当真匪夷所思,原来人盐竟是这东西。
而他又想到,如果红毛野人们虏获无数妙龄女子而来只是为了取汗,取人盐,则他们的老巢嚣张地称作“人盐秘境”那是再切题不过的了!
只是,他很快想到,人盐取来究竟作何用处呢?
他一面忍着心中得到重大线索的巨大喜悦,一面强自镇定,深看一眼黑洞洞的人盐秘境暗河甬道入口。
心道,为今之计,只有闯了进去,查探一番揭开真相啦。
咬咬牙,他一闷头,潜入水中,钻了进去。
甫一进入,他感觉身体周遭一股巨大吸引裹挟了他,使他手手脚脚颇受制,哪里还能自由凫水,瞬间,被动地急速朝水中深处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