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惨死
除夕夜，天降瑞雪。覃宫华灯璀璨一片浓烈，满园梅花混着雪落下，分不清哪片是雪哪片是梅。
颜画堂一身大红锦衣，镶满东珠的巨大裙摆铺天盖地，雪落而不化。她与楚瑾携手走向乾元殿，帝后同行，百官臣服，好一场胜景。
然而锦衣下掩盖的是骨瘦如柴破败垒垒的身子，满是冻疮的双脚肿如猪蹄，早已与莲步绣鞋摩擦溃烂，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但颜画堂似乎已经麻木了，早已长进皮肉里的七七四十九颗钢钉也在雪落的时候开始发作，可是她依旧能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帝后登座山呼万岁，颜画堂收回形同鬼爪的手掩盖在华服下，楚瑾满是险恶的眼神她看在眼里，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依旧要在世人面前牵她的手，而她作为他的皇后，也为他备下了丰厚的年礼。
颜画堂晶亮的一双黑眸瞥了眼脚下的空座，那是楚瑾最宠爱的女人容妃的位子，今儿是她的朝华长公主生辰变忌日的好日子，不知她又会是怎样一番花枝招展……
“不，不好了，陛，陛下，容妃娘娘的荣华殿走水了……”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惊扰满殿祥和，楚瑾下意识就要起身，但碍于今儿的盛宴，堪堪抬起的身子又缓缓落下。
“混账奴才，还不快去救，务必要保证容妃与朝华的安危。”
安危？颜画堂心底止不住的冷笑，容妃现在还不来，哪里还有什么安危。她原本只是想除掉朝华，可她倒是忘了容妃一向托大姗姗来迟的性子，大概是首饰带多了跑不动吧，居然就这样没了，倒是便宜了她。
楚瑾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对上了颜画堂眼底未收的冷笑，颜画堂不闪不避，径直对上这张几乎未变的容颜，尽管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楚瑾一把抓住她藏在锦衣下的手，只听一声脆响，她的手好似冻干了的枯柴一般应声而断。颜画堂的笑意涌到了眼底，看看，即便这种时候他还在顾及盛世下的颜面，他明明最想折断她的脖子不是吗。
“陛下，还是去看看容妃妹妹吧。”颜画堂巧笑倩兮俯首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等她烧成了灰，陛下可就再也看不见了。”
楚瑾再也坐不住，起身撩袍愤怒离席，可他刚走了几步远就被迫停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倒在他脚下的二皇子。
颜画堂几乎就要笑出声来，这时间拿捏的可真是妙极了，二皇子毒发濒死，她欣赏的看着楚瑾精彩的表情，她无比想知道在他心里是她的爱妃重要还是他唯一的儿子重要。
只可惜无双太毒了，二皇子没一会就断了气，她还没有看够楚瑾的反应，就像她的皇儿身中无双死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句话。
眼前的祥和因着二皇子的死再也无法维系，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太监婢女混作一团，生怕自己喝下的也是毒酒。他们来不及唱诵皇帝的丧子之痛，纷纷四散离席，只可惜天悖人愿，四下宫门突然禁闭，高大的围墙内铺天盖地的火箭射进来，那些未来得及燃放的烟火连同满园宫灯一起绽放，真真是盛景空前。
颜画堂端直着身子坐在高处看着一切，这可是她跟楚瑾一起打下的江山，烟火映着雪花，满园哀嚎，可是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她要让这大覃江山在她眼皮子底下燃烧殆尽，她要让所有的人为它陪葬。
楚瑾终于醒悟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高台，一把攥住颜画堂精致盘起的发髻，狠狠拖到自己脚下，“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疯女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还不快让他们停下！”
颜画堂笑的差点断了气，“我蛇蝎？我当初为了你去接近谋害太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当初诱骗我的感情让我替你办事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可我替你杀了太子回来，你已经重新有了别的女人！”
楚瑾被匍匐在脚下的红艳刺了眼，他看到她依稀残存的往日笑颜，心中似有触动，“可是我依旧当你是皇后。”
“皇后？呸！”颜画堂用残存的一只手撕开裹在身上的锦衣，雪白依旧的皮肉上布满了细小的疤痕，那是钢钉打进骨肉里的疤痕，有些新嵌入的还未长好，伤口依旧狰狞，他想慢慢折磨死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他的皇后！
颜画堂被折断的手诡异的搭在他衣袍上，楚瑾闪开了眼，不知是不忍还是恶心，颜画堂笑的讽刺，“当初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我为了你接近谋害太子，你说你登上皇位后就会娶我也会一辈子对我好，我信了你。可这么多年我跟个摆设也没什么区别吧，我唯一的儿子被你的女人害死的时候你又在干嘛！你斩断了我所有的路，然后再慢慢折磨死我，你打得好算盘！”
“够了！”楚瑾终于恼羞成怒，一剑刺向她破败不堪的身体，鲜红的血顺着化不开的雪地蜿蜒流淌，奇怪的是颜画堂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这种冰冷的东西她身体里已经埋了够多。
“我劝你还是别着急弄死我。”颜画堂喘着粗气，“横竖你也出不去，待会就剩你一人的时候，死的多孤单。”
“你居然勾结楚琰！”楚瑾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自己眼下，眼中仅剩的那点遮掩荡然无存，“我倒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我斩断你的手脚你还能勾搭上老五，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她的人！”
“呸！”颜画堂结结实实的吐了他一脸血腥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你，我替你挡他一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他的人！我要是他的人，还能允许你登上皇位！”
“哼，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你以为以他会不知道你谋害太子的事吗，以他跟太子的感情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你这颗棋子终究是个死，以你现在的鬼样子还想再爬上他的床吗？”
“呵呵……”颜画堂已是强弩之末，“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你死，只想你亲眼看见自己的江山一寸寸尽毁，哈哈……”
颜画堂一口心头血糊住了楚瑾的眼，她抽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插在身上的剑拔出，趁机刺向楚瑾的胸口。楚瑾闷哼一声，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顿时卸了力，颜画堂一口咬在他脖颈动脉处。
她听到了血脉破裂的声音，楚瑾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颜画堂也耗尽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