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追索夜骑幽谷深
第八章 追索夜骑幽谷深
孽鬼!果然是人如其名,傅云清暗想。
便见白衣女子顿了一顿,又道:“这摩崖道几人均是我道门一脉,还请孽鬼道友放他们去吧。”
“嘿嘿,”孽鬼的阴笑声传出,“道门一脉?那便……”
话未说完只见黑雾陡然大涨,瞬间将陈师兄罩在了雾中,只听一声惨叫,再看时,陈师兄已然倒在了地上,孽鬼也已坐回了先前的桌旁,
“……先收下一个吧。”这才补全了适才那句话。
白衣女子身子抖了一抖,便即不言,也坐了回去。
摩崖道三人却是惊恐的看着已然倒在地下,全身血肉模糊,如被剥了皮一般的陈师兄的尸体。
傅云清也感心悸,这孽鬼究是何人,又是使的甚么手段怎的如此之辣?不过既然杀的是摩崖道之人,那手段便再辣些,也无不可。
金阳等三人终于反应过来,抬着陈师兄的尸体匆忙逃出了酒馆,路过孽鬼身边之时,却是人人打颤,所幸孽鬼也并未再做留难。
傅云清看看二人,拱手道:“承蒙二位相助,傅云清铭记在心。”
呆立当地半晌,却见二人并无人理会,不禁甚感尴尬,仔细再看,忽觉二人均是身体紧绷,端坐未动,孽鬼只顾盯着面前桌上自己的双手,身上黑雾也已渐渐转浓。
心下恍然,原来这二人也在卯着气势,瞧来均有忌惮,是以未曾立时出手。
傅云清也自坐了下来,心中却思绪电转,那女子适才也曾开口相阻摩崖道的人动手,孽鬼更是直接杀了陈师兄,这二人若是斗了起来,自己绝然是分解不开的,难不成看着二人或死或伤吗?
“孽鬼道友,”却是女子的冰泉之声,“小妹不欲与你为敌,还请收了功法吧。”
孽鬼却不说话,身上的黑雾倒是缓缓收敛,片刻间消失不见,酒馆内的温度也已觉回暖,自顾喝酒去了。
“多谢二位出手,”傅云清端酒平伸言道:“小弟便敬二位一杯,此情必不敢忘。”
“我孽鬼从不纳人情,这酒却可喝得一杯。”孽鬼言罢,自顾喝了。
白衣女子微微点头,也喝了一杯。
傅云清见二人均不再开口,只顾闲坐,也不再说话,自顾喝酒。
掌柜见未曾打坏了自家东西,几人又似不会再动手,虽脸上露笑,却仍是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吃了一阵,孽鬼想是酒足饭饱,起身出门,转眼去的远了。
傅云清看着孽鬼去远,正想着这怪人之事,便听白衣女子道:“不知师弟可是洞虚观弟子傅云清吗?”
“正是,”傅云清疑惑看向女子道:“不知姑娘是?”
“在下叶千,”那女子语音稍微转和,已不似先前般冰冷,“紫霄宫弟子。”
紫霄宫?
傅云清更是疑惑,紫霄宫所在紫霄圣地,距此怕不有上万里,紫霄宫弟子怎会无巧不巧正在此时出现在雾源城?
“原来是紫霄宫的师姐,多谢师姐适才相助,”傅云清拱了拱手,却也不便多问,既是萍水相逢,又何需动问太深。
“你我同属道门,也无需客气,不知师弟此次下山,要往何处去?”叶千说话间,却仍是未曾抬头,看不得她面貌。
傅云清却是莫名感到与叶千甚是亲近,当下也不隐瞒,将与摩崖道之事说了,直言要去紫霄宫。
叶千便不再说话,沉默了一阵,便也起身告辞,飘然去远。
傅云清无奈,吃喝已毕,将酒钱置于桌上,也不理会柜台里两眼放光看着银子的掌柜,起身出了酒馆。
六月的午后,赤日如火,炙烤的整个大地阵阵扭曲。
傅云清在城中买了马匹,顶着热浪出了雾源城,取道往北而去。
所幸一路均在山间穿行,树荫处处,却也不觉炎热,疾驰两个多时辰,却已不知到了何处,远远望见前方一处岔路,路口三五间草棚,想是驿站之类,连忙加鞭赶去。
少时便已到了近处,见果然是个驿站,草棚中已坐满了行商赶路之人。
傅云清寻人问了路,原来这处唤作迷雾驿站。
驿站北边无边的森林便是东大陆著名的迷雾森林,森林中无路通行,进入迷雾森林的人也从没听说有出来过的,传说均是迷失在了森林之中。
往西是刀风峡,穿过刀风峡便是松琴苑与西海城,奈何刀风峡中一年四季均是狂风如刀,寻常之人胆敢进入,怕是顷刻之间便要粉身碎骨。
唯有往东一途,沿迷雾森林边缘,过了幽月河,便是恒易城,一路山清水秀,甚是易行。
问明了道路,傅云清正待赶路,却听得一声大喝:“傅云清!”
傅云清心下一沉,转脸看去,只见驿站中已有五人正向自己奔来,竟又是金阳等人。
傅云清见对方人多,动手只怕对敌不过,也不打话,催马便往东逃去。
逃出里许,便听身后蹄声渐骤,不看可知定是摩崖道五人追了上来。
一边奔逃,一边却暗自寻思怎的这摩崖道这么快又添了人手?
身后蹄声却是越来越近,又逃了三四里,已是几与来骑首尾相接,眼看若被追上,只怕不死也要受一番折辱,心下不禁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正苦无脱身之计,却忽听有人呼唤:“客官……客官您这是……这银子……”
傅云清蓦然惊醒,却仍置身酒馆之中,拿着银子正待放在桌上离去,谁知银子未及放下,却是又入了梦境。
此时那掌柜正捏着傅云清手中的银子往外拉扯,口中喃喃自语。
傅云清哪还有心思理睬这贪财的掌柜,松了手中的银子,连忙出了酒馆,却是不敢便即出城了。
寻人问了路,往北一百多里地,果然便是迷雾驿站。
傅云清虽不明白自己何以竟能梦到未曾发生之事,却已对此深信不疑,当下寻了客栈,便闭门不出。
盘膝坐床,一边做着吐纳功夫,一边寻思梦境之事,思来想去,仍是如坠雾中,毫无半点头绪。
这梦境也着实令人难以捉摸,总是无意间便即陷了进去,且梦中几个时辰的功夫,现实中也只是呼吸之间,若是能有意识的进入梦境,在其中修炼,岂不大大节省时间吗?
只不知在梦中悟道所得,是否能带回现实。
一夜吐纳,再睁开眼时,不觉已是天色微明。
傅云清只觉神清气爽,身子轻健,美中不足便是修道四年有多,却始终化不出那一丝真元之气,师傅说“人元”,到底甚么才是“人元”?
多想也是无益,洗漱已毕,傅云清出城往北而去,过得一夜,自然不会再撞见摩崖道几人了。
至迷雾驿站也无需再行停留问路,顺路东行,准拟至恒易城再打听路径。
一路沿迷雾森林而行,往北看去,一片惨白重雾,与雾源山缥缈不定,似有灵性的雾气却是天壤之别了。
看看天色将暮,左右又无人家,只得随便寻了个处所,将就一晚便了。
睡至中夜,却听一阵马蹄声响,听来人数竟是不少,傅云清暗道何人竟如此连夜纵马疾驰,却听来骑甚快,忙起身隐在了树后,以免惹来无由的麻烦。
少时,便见人马飞驰而过,二十来骑,均是神色肃穆,默然不语,片刻间便去的远了。
看其衣着佩剑,竟似均是摩崖道之人。
傅云清大是疑惑,此时细想,当日师姐虽不知是在何处与摩崖道的人起了争端,但观师姐伤势,必然距洞虚观不远,否则绝难坚持到洞虚观。
而摩崖道随后便至,竟是来了二三十人。
须知这雾源城方圆千里,均是洞虚观所辖,那摩崖道怎会在左近有这许多人手?
如今竟又有人连夜来援,难道仅仅是为门下一名弟子讨个公道?傅云清直觉事情恐怕非是如此。
难不成摩崖道存了别的心思?
一念及此,心中更是生出不好的预感,忙从后缀了上去,不敢骑马恐教对手察觉了,只是发力疾奔。
他此时虽未化出真元之气,一番狂奔,短时间却也是快逾奔马。
缀了小半个时辰,便觉体力渐衰,脚步渐慢,恐是再难追上了。
便在此时,却听前方蹄声骤停,转而再不闻丝毫响动。
人呢?
傅云清也停了脚步,躲进了道旁的山林之中,难道被发觉了?
凝神戒备了盏茶功夫,仍是全无动静,傅云清却已大感蹊跷,对方二十多骑,断不会就此忽然消失了,难道是……
心中一动,傅云清隐在林子中慢慢摸了上去,走得数十丈,果见道旁的泥地上一片脚印蹄印狼藉,原来是下路牵马进了山。
对方人数众多,在林中处处均留了踪迹,傅云清从后摸了上去,却也不急着追赶,左右脚印断枝痕迹分明,也不虞追丢了。
便此在山中直走了一天,先是往南,复又转东,想来又已进了雾源山地界,只是雾源山甚大,却也不知距洞虚观尚有多远。
又行个多时辰,已无一丝天光,山中又起了雾,傅云清更不担心对方察觉,顺着印记,一路往东摸去,忽见前方三四丈外一个黑影耸立,便如人影一般,雾中看不分明。
傅云清连忙闪身躲于树后,观察一阵,却见黑影纹丝不动,想来该不是人,走近看时,却是一方石碑,高与人齐,边缘已然圆润失了棱角,想是已不知在此矗立多少年月了,上刻“幽月山”三个大字。
看到石碑,傅云清已然知晓身处何地,却在洞虚观东北不到一百里,摩崖道来此深山作甚?
过了方碑,便是幽月山谷,傅云清行不多远,便见前方一处丈许见方的地方比周围更显黑暗,走的近些,却见是个山洞,两个黑影正在洞口来回走动,傅云清暗道目的地想来便是此地了。
正待慢慢摸的近些,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听得一言片语,忽觉肩上一紧,身后一只手已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