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府
玉芹低头看向玉枝的双手，看着她那像春葱一样细嫩的双手，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自然是要帮你的，只要你……不悔。”
玉芹只觉得最后两个字有千斤重，在舌尖滚了许久，终于说出来。玉枝笑了，她生的本就比玉芹明媚些，此刻一笑，竟有如春花开放一样。
“我怎么会后悔呢？”玉枝眼中的狂热已经慢慢收敛，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玉芹，你知道我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付出什么都是愿意的，我要锦衣玉食，我要众人恭敬。我也知道通房该做什么，我定会恭敬侍奉小姐，绝不会傻到和她争宠。”
“既然如此，玉枝，我……”玉芹的话没说完，手已经重新被玉枝握住，玉枝眼中闪着快乐的光：“玉芹，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至于苏妈妈，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等到了陶家，她没了依仗，自然是要和我们站一起的。”
但愿如此，玉芹努力对玉枝微笑，玉枝也怕耽搁久了，拿了斗篷就匆匆地往外走。玉芹看着她的背影，再看了眼被收拾出去的残荷，伸手捡起一片花瓣，花瓣虽已落下，但花瓣依旧鲜嫩无比。
玉芹眼前不由浮现出这荷花昨日的娇艳来，对已经走回来的小丫鬟意兴阑珊地道：“明日一早再让她们送几只荷花来插瓶。”
小丫鬟应了，玉芹也就收起心中思绪，开始收拾起屋子来，人的际遇，谁也料不到，既然如此，那就先做好眼前的事。
玉枝回到花园的时候，李小姐正站在竹林旁看着远方，丫鬟婆子在她三步之外侯着。
“小姐，虽说是夏日，眼看就要下露水了，您还是穿上斗篷。”玉枝把斗篷给李小姐披上，李小姐头也不回：“你去了这半日，和玉芹说了什么私房话？”
“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这些日子忙，偷个空说上两句罢了。”玉枝自觉回答的很得体，李小姐已经转头看向她：“是吗？玉枝，你和玉芹是要跟我出阁的，以后，你们都是我的臂膀，什么都不许瞒我。”
玉枝似乎听出李小姐话中有点和别的时候不一样的意味，眼神不由有些慌乱，这样的慌乱自然落在李小姐眼中，她的眉微微一挑：“难道，你们会瞒我？”
“自然不会欺瞒小姐，奴婢们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了，就是小姐的人。”玉枝急忙收拾起心中的慌乱，做出一副柔顺样子来，李小姐看着玉枝，过了好一会儿就道：“我们走吧，这园子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有趣。”
玉枝赶紧上去扶了李小姐的手：“奴婢听说姑爷家那边的园子，比这边大，还是祖老太爷时候，专门从苏州找了治园子的人造的，听说前后花了十来年的工夫，里面的太湖石，比我们家园子里的要好。”
“园子再好，天天看着，又有什么趣儿？”李小姐的话虽平常，听在玉枝耳中却总是有不一样的味道，但她也不敢忤逆李小姐，还是和平常一样服侍李小姐回房中。
李小姐的变化，玉枝很想和玉芹说说，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玉枝和玉芹虽同在李小姐身边服侍，却很难再能单独在一起，于是随着李小姐出嫁日期近了，玉枝渐渐忘掉了李小姐那一天和自己所说的话，只是跟着众人一起做些出嫁前的准备。
陶李两家都是大户人家，结亲也不是这一代，往上数起也有三四代了，双方对这桩婚姻都很重视，也做足了礼仪。
过门前三天，李太太带了婆子，亲自来给自己女儿上头，李小姐那披散的头发被梳成发髻，又戴上了首饰，点了胭脂，李太太瞧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女儿，拉住她的手感慨地：“你这会儿看着，就是个大人了，过了门，千万要好好做人，好好服侍公婆，侍奉丈夫。”
“娘，女儿会的。”虽说李小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从此之后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尽收起儿时念头，再不能在母亲怀中撒娇，可眼圈也不由泛红。
李小姐眼圈这一泛红，让李太太再也忍不住了，把女儿搂进怀中：“女儿啊，并不是娘……”
“娘，我晓得。”李小姐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抬头看着李太太微笑：“娘，我会好好地。定不辜负您的教导。”
“太太，小姐如此乖巧懂事，您就放心吧。”苏婆子见状上前劝说，李太太把李小姐的手松开：“是啊，我会放心的。明儿是送嫁妆过去的日子，你瞧是让玉枝跟着过去铺房呢，还是玉芹跟过去？”
候在那的玉枝的脚步不由往前挪了一下，接着就缩回去。李小姐已经微笑：“就让玉枝跟过去。”
玉枝听到李小姐的安排，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先跟着过去铺房，就能和陶家的人先接触，也就更能知道，陶大爷身边的丫鬟都有些什么人，可有能和自己较量的。
玉枝的打算玉芹能猜得出来，但玉芹也不会去点破，只是照常服侍李小姐。到了第二日，送嫁妆的时辰到了，玉枝也就坐上小轿，跟着嫁妆往陶家去。
李家押送嫁妆的是李二爷，他和李小姐一母同胞，平日又疼爱这个妹妹，到了陶家，自然就是陶家这边的人迎出来，惯例又互相说了许多的客气话，这才让人把嫁妆送进去。
玉枝要等这些嫁妆都送进去才能进陶家大门，李二爷和陶家的人说话时候，她已经急的不得了，等到嫁妆动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悄悄地掀起轿帘往外看。
这一看就看见陶家大门边站了个穿粉色比甲的丫鬟，手中还拿着一支笔，似乎是在那核对嫁妆，但这丫鬟也不去点嫁妆，只是往小轿看去。
这是个什么人？玉枝心中顿时生起警惕，还想继续打量那丫鬟，那丫鬟仿佛已经感知到了玉枝的打量，眼对上玉枝的眼，这下两人都把对方看清楚了。
这个丫鬟生的很美，这是玉枝的第一念头，接着玉枝就开始衡量起她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鼻子，这丫鬟要高一些，但嘴巴，这丫鬟就不如自己了。不过丫鬟生了一双秋水眼，水汪汪的，就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玉枝心中暗骂一句，一个陶家的管家娘子往这边走来，玉枝急忙放下轿帘。管家娘子已经笑着道：“姑娘，这边的嫁妆已经送进去了，还请姑娘跟我们进去，好瞧着他们把房给铺好。”
玉枝这才重新掀起轿帘，对管家娘子微笑：“劳烦婶子了。”
“姑娘客气了。”管家娘子说话时候，轿子已经重新被抬起，往陶家里面走去，当轿子将要进大门的时候，玉枝又掀起轿帘，那个丫鬟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和玉枝一样，进里面去了。
这个人，定然不好相与，玉枝心中想着，也没放下轿帘，到了二门时候，玉枝下了轿子，和陶家的管家娘子一起往新房行去。
管家娘子一路絮絮叨叨地和玉枝说些这边的安排：“新房就在我们大爷平常住的院子里，上房三间，背后还有屋子，是给服侍的人住的。”
“我们姑爷身边服侍的人都有哪些？”玉枝状若闲散地问，管家娘子笑了：“我们大爷一心只爱读书，身边服侍的也只有两个婆子两个小厮，还是去年我们老太太说，大爷眼看就要娶妻了，身边不能只有小厮，才赏了个丫鬟。”
赏了个丫鬟？难道说就是方才大门边那个穿粉比甲的丫鬟？瞧她生的那模样，又是老太太赏的，心里有别的想头也是平常事。
玉枝心中有千万个疑问想要问问这个管家娘子，但还是忍住没问，只是和管家娘子一起走进院子。
刚进了院子，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这里，可要小心仔细放了。”玉枝抬眼一看，瞧见说话的果真是那个丫鬟，这会儿她正站在院中，指挥着那些小厮把李小姐的嫁妆都先摆放整齐了。
“素娟姑娘，你辛苦了。”管家娘子已经开口招呼，原来她叫素娟，玉枝又打量了那个丫鬟几眼。
素娟已经堆起一脸客气笑容走过来，仿佛没看到玉枝的眼神一样，先对管家娘子行礼：“王嫂子，方才还在念叨，怎么不见你呢，这会儿就来了。”
王婆子已经指着玉枝对素娟介绍：“我这不是去迎我们新奶奶的人？素娟，这是李家陪来的玉枝姑娘，你们两个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王婆子这声好好相处背后的意思，素娟和玉枝都很清楚是什么意思，两人互看一眼，玉枝抢先行礼下去：“姐姐好，我跟着我们小姐嫁过来，一切事情还要姐姐提点一二，若有什么不到处，姐姐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玉枝这边占了先机，素娟急忙还礼下去：“岂敢岂敢，你们是奶奶的陪嫁，自然极得奶奶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