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不似初相见

离曲苑上次在酒宴上见到谢斟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听人说，他不住宫里，在宫外有一座府邸。曲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到谢斟的第一眼，她并不觉得一个舞姬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尊贵的将军有什么不妥，而觉得仿佛自己生来就该这么看着他。

这入了冬，天气冷得令人瑟缩，曲苑给教坊使送完新进舞女们需要的东西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又招呼着排舞去了。

曲苑体形很好，身体很柔软，用训练她的教坊使的话来说，就是天生来跳舞的人。她性子温顺，又很能吃苦，教坊使很欣赏她，偶尔也让她训练训练别人，自己也可以学更多。

待曲苑忙完后，回到休息的地方，便被小六子拉去了空地那片找梅若云他们。

那片空地很偏，基本没什么人会去，他们就经常去那偷嘴一些小六子被赏回来带给大家的果脯点心之类的。

小六子是个哑巴小太监，不会多说，做事又麻溜，所以常能讨宫里娘娘们的好，常给她们带些零嘴过来。这小六子还喜欢酿腊梅酒，特别香。

去的时候那些小舞姬们已经打开了那些被小六子埋在地下的腊梅酒，曲苑老远就闻见了味儿。

“阿苑来啦，快快，来尝尝，小六子今年酿的特别好喝!”梅若云高高兴兴地招呼曲苑过去，在旁边给她腾了一地方。

曲苑接过酒文文秀秀地喝了一口，腊梅的清香瞬间在口中肆意漫开，带着点腊八天的凉意，曲苑不知是自己心里凉还是别的。看着着深宫，她有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和心里的人再不会见到的凄凉。

曲苑吓了一跳，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腊梅酒。她和谢斟，一定能再见到，曲苑心中暗暗笃定。

喝光了小六子的酒之后，曲苑没有跟她们一起回去，她想趁着这时候去折一枝梅花。白天看那些宫人忙碌着剪梅花下来给自家大人送去时，曲苑便动了这个心思。

她想折一枝梅花，送给谁自然是不言而喻。即使送不出去，有这么个念想也让她很高兴。

曲苑一边想着，愉悦溢上心头。让她暗自窃喜。

只是还没等到窃喜的心情平静下来，突然被旁边一个一闪而过去的黑影，给吓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了。

“谁？！”曲苑抑制住自己心里的害怕，将自己的语气尽量保持在冷静状态，却还是止不住一颗心在胸膛里直打鼓。

黑影顿了顿身形，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曲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黑暗中被盯哨的猎物，不安感很快密密麻麻地爬上脊背。

黑影渐渐走出阴影处，曲苑这才借着月光瞧见了他的模样。

刀削般凌厉的五官，薄唇紧抿。月光轻轻洒洒地落在他颇显不耐的眉目上。墨发高束，显露出属于少年的精神与俊朗。

“谢……”曲苑生生将字卡在喉中。谢斟？！曲苑疑惑地看着一身黑衣行头的谢斟。惑从心起。这么晚了，谢斟一副如此打扮是怎的回事？由不得曲苑多想，下一秒看到谢斟受伤的左肩时，曲苑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化为骇浪向她扑来，令她眼前看到的景象直发晃。

尽管谢斟将伤口捂住了，但是曲苑还是通过指缝往外渗的鲜血，和谢斟发白的脸色，便知道谢斟现在很不好受。

“你……”曲苑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被少年冷冽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需要药。”谢斟颇不耐烦地截住了曲苑的话。他现在需要药来止血，对他来说，受这点伤流这点血并不算什么。只是这在他还没离开皇宫的情况下，一路留下血迹着实会给他引来一些麻烦。他做事，一向不留下会让别人抓住一点线索的机会。

他今晚是来皇宫盗玉的。这块玉原本是他原本身为西凉王的父王的。只是西凉王前些年被无辜扣了企图谋反的帽子，被当今皇帝剿门。谁人不知谢泷珏乃是光明磊落的一代君子，怎会干出如此大逆之事。他不信，百姓也不信。皇帝当年独独留了一个西凉王氏里，年纪最小的他。谁又知那到底算不算一种对他的嘲讽，羞辱和警告？

留下他这个祸端，还予以将军职位，皇帝也真不怕自己哪天谋反，也许是想跟他说，他根本就没有把他谢斟放在眼里。

西凉被剿，西凉的一切东西当然也归了皇帝。其他东西他谢斟可以不在乎，独独他父王生前极为爱护的这块玉，他绝不能再让它蒙了屈辱。

今晚自己已经足够小心，没想到，出来的时候还是被一个羽林郎给看见了。谢斟若动起手来，那身手全长安城也未必能有几个可以敌过他。真动起手来，他的身份不就昭然若揭了吗？他想避免和那羽林郎动手，岂料对方不知趣，趁这机会往他左肩捅了一刀。

谢斟虽然是一个将军，但是也有着少年的高心气。就被一个小小的羽林郎给伤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者留下他也是个祸端，便绝了这羽林郎的口。这是这尸体被发现，只是早晚问题。晚一些他自然也就多一分危险。

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时，反应过来那羽林郎不知道在刀上淬了皇宫的什么毒。明白自己必须要快点处理伤口了。谢斟只觉可笑，这若是在他们西凉，定不会有人使这种把戏。中原啊，可真是够让人嗤笑的。

谢斟被曲苑撞见了之后，他本来是想断了她的口，只是自己需要一个人去帮他找药。他现在这个情况去找药，无疑是嫌命长。

“好。”曲苑想也不想 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明显让谢斟一愣神。

就算谢斟不说，其实曲苑也会给他找药。曲苑把谢斟带到了她们平时偷嘴的空地那边。

曲苑不知道谢斟需要哪种药，待她从自己房里翻箱倒柜还惊醒了同屋的舞姬，抱了好些瓶瓶罐罐回空地时，哪里还有谢斟的影？

曲苑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看着谢斟原先待的地方，此时悠悠地飘着点零星的雪。曲苑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