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魂曲

我爷爷之所以叫阴阳吹鼓手，就是因为他会吹阴阳唢，而最出名的便是招魂曲，安魂曲和散魂曲。

老刘倌老婆这可是一尸两命，我不太明白这个葬法的选择有何讲究，但我知道这个尸体死的不安生，容易成怨，到时候祸及一方就麻烦了。

正常人死魂魄离体，七日回魂，去往阴间投胎转世，而我爷爷此刻吹安魂曲便是安抚死去的亡魂，魂安则尸灭。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安魂曲的由来，因为我们陕西的吹鼓手源于金元时代，而陕西的地界自古以来都是边关之地，战事不断，因此每一场战争都葬下无数孤魂野鬼，而阴阳唢也由此而生，一曲镇魂。

只见我爷爷摆开姿势，弓着背，弯着腰，撇着脚，这很像扭秧歌的姿势，不过却是异常怪异。

一吐一息七个回合，扯着嗓子对我说道：“王昭，我要你鼓声不停，锣音不断，给我三锣七鼓地敲。”

我提起精神，赶紧照做，招魂曲一出，我顿时感觉到有些异样，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曲声悠扬，紧接着，我便看到坟头出现两道虚影，一大一小，等我看清，更觉得震撼了，这不正是一只漂亮的雪白狐狸牵着一位小男孩吗？

老刘倌浑然不觉，依旧埋头直磕，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大的青包，而拴在一旁的羊，眼睛泛着亮光，胡乱跳动，显得躁动不安，我心想难道老刘倌没看到？

漂亮的狐狸牵着小男孩走到老刘倌的身前，轻吹一口气，紧接着我便看到老刘倌瞪大眼睛，嘴张得巨大，腿都挪不开了。

小男孩竟然开口喊道：“爸爸。”

老刘倌“啊”地尖叫一声，踉跄地爬起来转身就跑，什么都顾不上了。小男孩一撇嘴，抬手一抓，老刘倌立马来了个狗扑，吃了一嘴泥，却是跑得更快了。

她们没有追，反而显得沮丧，竟然来到了我们跟前，我吓得不敢动了，挪到爷爷身后，爷爷停下动作，看着她们说道：“你们回去吧，安心投胎，我知道你是报恩，但是孽缘天理难容，你早该知道的。”

大狐狸点了点头，却是口吐人言，“可是孩子没错。”

我看着那个比我矮半截的小男孩，圆圆的小脸，眼睛轱辘转，只是浑身黑乎乎的，跟狐狸反差太大。他鼓着腮帮，死死地盯着我，我感觉后背发凉，只好缩在爷爷背后。

“为了妮子，结束这一切吧。”爷爷咬牙说道。

我看到狐狸动容了，眼中满是柔情，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走吧。”

小男孩有怨，“我不。”

爷爷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抬起鼓棒怦地一声，震得他赶紧捂着耳朵，爷爷借此吹起了安魂曲，紧接着小男孩的情绪顿时稳定了下来，有些木讷地跟着狐狸走了，消失在墓里。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爷爷却回头盯着我，“你能看到他们？”

我只能点头。

爷爷却怪异地盯着我，没有再说什么，一边嘀咕一边拉着我往回走，“今晚的事你别乱说，我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回去之后，村子的气愤变得非常怪异，他们都说老刘倌疯了，而最让大家困惑的是，刘妮一直不见踪影，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连过了几天，大家好像都把这件事忘了，没人再去关注老刘倌的事情，因为我们迎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那就是转灯宴。

转灯也叫转九曲，每个地方不一样，这个活动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象征着一年图个好彩头，祭祀求神，驱魔辟邪，图个好彩头。

栽灯场建在村子的平坝里，家家户户皆来帮忙，一米的高粱杆倒栽，足足栽足365根，象征着一年的天数。每一杆桩上泥捏灯碗，清油棉捻作灯芯，罩上五色纸，可谓空前盛况，呈四方九格排布，这九格是以金、木、水、火、土、日、月、罗喉、计都九星宿组成，象征九道门。

灯场进出也是红喜连天，基本上大家都会转灯，请神就位，九曲起场，谒庙开道。而我和爷爷，成为了最忙碌的人，他吹唢呐，我敲锣大鼓，等待着秧歌大队进场，这在当时算是最盛大节日了。

长龙涌动，灯华毕现。然而意外却再次发生了，不知哪来的阴风瞬间席卷灯场，罩下的烛苗飘忽不定，紧接着几秒钟的时间内尽数熄灭。

人群顿时骚乱，开年不利，这是灾难的征兆呐，农村人迷信，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慌了神。

爷爷发现了异常，赶紧吹起唢呐，我应声擂鼓，示意大家不要慌乱，果然大家都很快靠了过来，再次点灯围拢在一块。

人群安静下来，我爷爷却看着远方说道：“还是来了。”

等所有人看过去，才发现远处有三个身影正在靠近，扑面而来的阴气扰得我们直哆嗦，事儿大了。

“这是索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