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做不到的事
周依然差点没跳起来，而就在此时，场内比分达到21:10，第一局池子萧胜，双方球员换场！
第一局结束，周依然想提醒池子萧注意膝盖，却被新城俱乐部的教练组给搅黄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场内球员换场完毕，文正发球，再次对池子萧的膝盖发起针对性攻击！
池子萧依旧在开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拿下了一分，但随着比赛的进行，他渐渐发现自己要从文正手中得分依旧容易，但几乎他得一分，文正紧接着就能抢回来一分，比分胶着上升，再也没有给他任何轻松的感觉。不是说文正的技术变强了，而是--而是他的右脚膝盖的麻木变得明显起来了，并不是疼，而是……没有力气？
池子萧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微微愣神的机会，文正迅速一记劈杀，羽毛球几乎是贴着池子萧的脚尖砸在地上，砸得池子萧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文正在用池子萧惯用的招数回敬！
此时的场内比分已经再次拉平，变成了17:17！
苏乔的神情十分迷惑，又有些惶恐，她拉着周依然的手，可怜巴巴地小声问道：“依然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依然眉头紧锁，用手势示意苏乔不要说话，自己则随时准备着，一旦情况失控，她会利用教练的权利，强行暂停比赛。
池子萧再次无视了自己的伤情，在文正再次劈杀的时候，双腿微曲，左腿用力一蹬，一跃而上半空中，修长劲瘦的身体如同展开的弓弦，在体育馆顶层层的灯光中，显出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美感来，右臂舒展到了极限，忽然内收下扣，雪白的羽毛球半路就被强行改变了路线，如同一只背主的毒蛇，咆哮着朝着文正的左侧而去！
然而，文正没有救球，他似乎突然想到了节约体力的重要性一样，对于这种时速惊人的回击，连救球的姿势都不做，就这么潇洒轻松地站在原地，当池子萧的视线和他对上的时候，还有心情隔着拦网对他微微一笑。
羽毛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和池子萧落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场内比分变成17:18。池子萧再次领先。
只是这一次得分，并没有让池子萧感觉到任何的喜悦，反而一丝微妙的不安掠上心头--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右腿的力量是真的减弱了，而看文正的反应，他分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
果然，以国内羽毛球的发展态势，文正能被称为新人王，绝不该像他之前表现得那么弱！池子萧心中微微懊恼，他太大意了！
文正发球，打出一发内角长球，池子萧立即追上，还算轻松地接发球，文正立即打出一记力量沉重的直垫中腰，池子萧本能地后撤屈膝，右膝盖瞬间一阵抽痛，差点没让他当场跪下！
池子萧脸色巨变，问题出在这里！
文正的力量没有池子萧大，羽毛球擦着池子萧的手背掉在地上，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让池子萧仿佛听见了满场的嘘声和嘲弄！
他被文正愚弄了！他自以为看清了文正的路数，但实际上被戏耍的人，是他自己！
苏乔倒抽一口冷气，含泪拼命做手势让他向裁判申请暂停三十秒，却被池子萧沉默地摇头拒绝了。
池子萧缓缓站直身体，重心微微左倾，神情越发坚毅，是他大意轻敌，受伤是他活该，然而他现在还站在赛场上，比赛就没有结束！
只是，不管池子萧如何努力，他的右脚肌肉失控就是事实，第二局鏖战三十七分钟，池子萧最终以三分之差落败。
第二局结束之后，双方球员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池子萧没有理会文正在他身后假装关心的话，缓缓走回了光翼俱乐部的区位。
周依然扶着他坐下，夏医生快速过来帮他放松肌肉，何志鹏直接道：“我要是你，就在发现不对的时候，马上放弃第二局。”
池子萧猛然看向何志鹏，神情甚至是有些凄厉的：“你让我做一个逃兵？！”
周依然和何志鹏都被他这样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只有夏医生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斥责道：“放松！还想不想比赛？”
池子萧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放松了身上的肌肉，但神情依旧紧绷，视线也避开了周依然和何志鹏，显然对他们的建议心有芥蒂。
夏医生是以退休体校医生的身份被光翼羽毛球俱乐部招聘过来的，一双手摸过的运动损伤不计其数，比X光片还要精确，池子萧的膝盖并没有出现骨骼的损伤，只是剧烈运动和软组织挫伤双重叠加之后，他的肌肉出现了短暂的传导迟滞和局部痉挛，如果能尽快放松开纠结肌肉，他还有可能打完第三局。
苏木道：“老萧，这不是逃兵不逃兵的问题，从战术上来说，你已经赢了第一局，如果放弃第二局，你一定能在第三局发挥得比现在更好，我们的赢面就比现在要大。对不对？”
池子萧沉默片刻，低声应了一声：“对。”不等周依然说话，池子萧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但我做不到。”
一句话，堵得周依然、何志鹏和苏木都哑口无言。
苏乔凑到池子萧面前，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这又不是什么龌龊的手段。这是比赛呀，我们的目的是赢呀！田忌赛马的故事你总听过吧？”
这是……田忌赛马。
池子萧微微一愣，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随着这句话回溯。小学语文课本中的田忌赛马，被认为是经典战术策略，是……是智慧，而不是懦弱避战。
苏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但落在在池子萧那段黑暗冰冷的记忆中，却仿佛变成了一团熊熊的火焰，将这一年来所有逼迫他、折磨他的谴责烧出了原形！当年那场重大失误，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在赛场上的有所放弃，只是战术问题，根本不能上升到人品！他在赛场上没有违背规则，只要尽力了，不管输赢，谁都没有权利因此指责他！
池子萧倔强冷漠的神情一点一点软化下来，抬眼看着苏乔，认真说了句“谢谢”，看见苏乔因此瞬间通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才转向周依然三人，诚恳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周依然、何志鹏和苏木面面相觑，不是特别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就想通了，不过这个时候休息时间结束，夏医生飞快地在池子萧的膝盖上喷上药水，把裤腿一放，豪情万丈地一拍他的大腿：“年轻人，上战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