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真相
宁卿心皱着眉,抬头看了贺兰燕封一眼,一脸欲言又止。
贺兰燕封只当她是太过善良,安抚地拢了拢她的肩膀,温声道:“别怕。”
两人如此互动,楚攸宁若是还看不出些端倪,那便真是蠢笨如猪了。
她从未见过贺兰燕封对自己露出过这样温柔的神情。即便是刚刚成亲时也不曾。在自己面前,他似乎永远是笑着的,但那笑意从不达眼底,以前楚攸宁以为,那便是相敬如宾,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荒谬。
楚家满门被抄,只剩她一个废黜的太子妃,即便如此,她如今身处这样的牢狱之中,生不如死。
她眼中神色由失望到漠然,看着贺兰燕封,问道:“为什么?”
事到如今,她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楚家世代忠良,边关苦寒,父兄却常年镇守,只为保国家安平;自己为太子妃,谨守本分,为太子巩固地位。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何会到了如此境地。
通敌叛国?何其可笑,若楚家有谋逆之心,何须等到今日?
贺兰燕封看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的容颜隐在牢房阴暗的光线里,看不分明,但声音却如箭矢,字字句句,将楚攸宁凌迟。
他说:“我对你,从无任何情谊。娶你,不过是为了牵制将军府。”
楚攸宁睁大了眼,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
牵制?
她还记得他带着三月里最和煦的日光而来,亲自登门求亲,眉眼间笑意温柔,比春风更甚。
她还记得他携了皇家荣耀而来,镇远将军与皇家喜结连理,君臣一家,在民间传出一段佳话。
她还记得婚后,夫妻和谐,相敬如宾,她每日为他煮茶磨墨,以为那便是一生。
原来,不过是牵制二字。
楚攸宁的眼中流出泪来,她紧紧盯着贺兰燕封,一字一句道:“我不信。”
不信他对她毫无情义,不信他对她只是利用。
昏暗的牢房中传来突兀的一声叹息声。
楚攸宁朝宁卿心看过去,她穿着烟青色锦袍,颈间厚厚的貂毛将她的脸衬得越发小巧,妆容精致,与狼狈的自己形成了鲜明对比。
宁卿心道:“攸宁,对不住,我实在不忍欺瞒殿下。当年你被人强暴一事……瞒不住了。”
楚攸宁猛地抬起头,心中莫名一片。可是瞧着贺兰燕封骤然沉下来的脸色,她心中忽然想通了某些关节。
怪不得,自新婚以来,贺兰燕封便是在书房中度过。他说君子当修身养性,学会克制,她竟也真的信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将手从铁栏的间隙里伸出去,想要抓住贺兰燕封,却被他嫌恶地避开。楚攸宁不放弃地道:“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的事情,殿下,这不是真的!”
贺兰燕封眉间神色更冷,贵为太子,却娶了个残花败柳,这样的羞辱,便是个寻常男子也难以忍受,更何况自己身为太子?他眼中露出几分讥诮,“楚攸宁,你瞒得我好苦,若非心儿告知我,本宫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楚攸宁还想说些什么,可贺兰燕封显然没有兴趣再听。他拢过宁卿心的肩膀,冷道:“你便在此,度过你的余生吧。”
转身的刹那,宁卿心得意一笑,随即便被贺兰燕封护着,消失在了阴暗的走道中。
楚攸宁无力地坐倒在污水之中,眼神空洞。身边溅起一大片水花,她恍然不觉。
苦等了三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吃饭!”牢房门外被放了一碗米饭,隐隐有些馊味。楚攸宁木然地拿起来,用筷子慢慢地往嘴里塞。
正吃着,耳边却又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她一顿,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顾不上掉落在水中的饭碗,她起身巴巴地看着外面,逆着光有人影走过来,却不是熟悉的脚步声。
楚攸宁脸上的欣喜神色慢慢消失,在看清面前的人时,眼中换上了防备。
“你来做什么?”
宁卿心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狱卒立刻走开了,只剩两人面对面站着。此刻没有旁人,宁卿心神色倨傲地看着她,欣赏了片刻,才满意一笑,道:“真该给你带面镜子,让你看看你如今的姿态。”
楚攸宁一直到如今,才看清了她的真面容。
不愿与她多纠缠。她冷冷地道:“看够了热闹就走吧,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你。”
宁卿心唇角的笑意更深,“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啊,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楚攸宁皱着眉抬起了头。
宁卿心慢悠悠地道:“所谓的通敌叛国,不过是个筏子。楚家功高盖主,皇室忌惮已久。说起来,若不是你当年那么不知羞耻地儒慕太子殿下,或许楚家的覆亡也不会这么快。”
楚攸宁心里咯噔一下。是,她一早便儒慕太子殿下,是以太子登门求亲之时,她才会那样义无反顾。甚至不顾父兄的劝阻,执意要嫁。
她并非无脑之人,这几日已经想了很多,只是宁卿心这么直白地说出真相,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面对。
“我要见太子殿下。”
宁卿心轻蔑一笑,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道:“冥顽不灵。没有男子能忍受绿帽子,可是楚攸宁,你怎么到如今都看不破,殿下从未对你有半分真心,否则,又怎会因我几句话便信了?”
这话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这几日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过是抱着这虚幻的念头,想再见太子一面。即便理智告诉她,这已经不可能。
宁卿心却还不知足,她盯着楚攸宁的脸,慢慢地道:“楚家的覆亡,怪不得旁人。都是因为你,是你一手将楚家送上了绝路。楚攸宁,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便是街边的一条狗也不如。父兄死在你面前的感觉如何?我记得,你姐姐还怀着孕呢。你还不知道吧,楚家满门被灭,尸体就扔在乱葬岗,足足堆起了一座山呢。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楚攸宁,都是因为你啊。”
“住口!”楚攸宁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那日的场景她并没有忘记。
“而你呢,却还在对仇人念念不忘。楚攸宁,你这样不知廉耻,楚家满门都以你为耻!”
楚攸宁脸色煞白,宁卿心却还在说。她的话像是刀子,将她心口挖出一块,再无法愈合。
脑中轰乱,楚攸宁神情挣扎,忽然大叫了一声,猛地撞向了墙壁。
世界安静了。
楚攸宁静静地抬头看向宁卿心,她终于住了口,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总算还有些将军的风骨。”
楚攸宁凄然一笑。随即,眼神陡然凌厉。
在宁卿心惊讶的神情中,她一字一句道:“若有来生,必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