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暮色中,绽放外草地上,大家席地而坐,手扒肉、奶茶、奶食品摆放在中间。博尔奔察和哈木已经喝的半醉,孙浩也涎水直流。
巴特热问白马少女:“既然盛会结束,宾客已归,小姐何故逗留?”
“兜索伦草原好客,难道你是在逐客么?”少女盯着刚刚燃起的篝火反问。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是……”巴特热支吾起来,心跳加剧,自己也察觉到有种异样的感觉。“敢问小姐府上是——”
“卜奎城副都统府。”
“那满迪副都统是——”
“是我阿玛,你们叫家父或是阿爸。”少女说到这哧哧一笑。最后一抹晚霞映在她秀丽粉腮上,更加妩媚动人。
巴特热为之一荡,转念一想是满迪之女,心里又黯淡下来。
“来吧,旗女敏日娜恭贺巴大人擢升骁骑校。”敏日娜笑靥如花,一口喝干杯中酒,一付无拘无束的样子。
“多谢。”巴特热喝过酒,又好奇地问:“赛场之上,承蒙小姐提示,在下铭感五内。只是瓦参领……”
敏日娜一听巴特热提起哥哥瓦力格,竟然吃吃笑个不停,好一阵后才说:“你那一摔让他痛的一夜没睡,活该!平日不好好练功,临场又心术不正,又怪得了谁呢?”
巴特热又惊又奇,她的哥哥丑态百出,她不恼不怒,反倒笑得花枝乱颤,更加迷惑不解。
夜来临。哈木起身向孙浩告辞,转身对敏日娜说:“小姐乃满大人之女,本官有保护之责,请随同一起回都统府。”
回到商号,正是掌灯十分。孙浩带着酒意,坐在厅里品茶。想到今日里办的顺心事,心中很得意,哼起小曲准备安歇。
屋门无息洞开,一阵O@之声传来,定睛一看,不由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
几名身着夜行衣的大汉,面带黑罩,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好在并没有加害的意思,他呆痴了片刻,镇静了下来。
“诸位好汉深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他结结巴巴地询问,故意把富甲一方的店铺说成是寒舍,以便讨价还价。
他猜想这些人可能是过路的江洋大盗,到这里无非是索取些银两一走了之。破财是注定了的,性命无妨,因此,胆子大了许多,硬着头皮等对方开个价码。
“老掌柜的不必惊慌,深夜打扰,也是出于无奈。”为首的汉子低低说道:“我等并非为图财害命而来,金银财宝在我们手中有如粪土。”
“那么好汉的意思是……”孙浩用手擦了擦沁满汗水的额头,他长吁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在下有一事需掌柜的相助,倘若掌柜的肯帮忙,事成之后,必当重谢。到那时,掌柜的何必守在这凄苦之地,可以到江南的风光绮丽之地,或是繁华无比的京城购置产业,过妻妾满堂,奴婢成群的日子。如何?”另一人插话。
“H?”孙浩困惑地眨了眨眼,被这些没有来头的话弄糊涂了。
“哦,掌柜的。从即日起,能否将巴特热的行踪告诉我等?只此一次就行,之后,我们一拍两散。”为首的汉子说到正题。
“巴特热?”
“不错,我等与巴特热有段恩怨尚未了结。”
“这……”孙浩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这些人是冲着巴特热来的,到底为什么,他无从猜测,更不敢打听。可对此事的利弊,一瞬间在脑子里衡量了半天,有如打算盘那样。所谓的江湖恩怨,既不图财,无非就是仇杀。这巴特热现在可是朝廷命官,如果和这些人沆瀣一气,害了巴特热的事情一旦泄露,那就是死罪。弄不好会祸及九族,绝非儿戏。不答应吧,满门老小和这家业危在旦夕,这些江湖绿林中人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眨眼,防不胜防,杀自己一家老小,还不是探囊取物!
得罪官府不敢,冒犯这些人更不行,他急得呲牙咧嘴,不住地唉声叹气。
“诸位,实不相瞒,敝人只是个生意人,和官府并无来往,怎知——。”
“掌柜的不必敷衍推脱,在下也不是盲人摸象,冒然打扰。”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又说:“莫非掌柜的信不过我等?”说完一挥手,另一人把一个包袱放在孙浩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给孙浩看。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这一千两纹银,暂且收下,日后再重谢。在下保证不拖累掌柜的,巴特热身为官府中人,自有官府护卫,就算有了事儿,与你何干?”
孙浩一见一堆雪花银,馋涎欲滴。直到那些人冷笑着离去,才颓然落座,呆痴地盯着那似福非福,似祸非祸的银子出神。
高秋八月,塞北暑意已退,京师北京却依然酷暑难耐。
乾隆皇帝紧锁眉头翻阅御案上的奏折,有一个是军机处刚刚转来的六百里加急奏折。是伊犁将军素日布上奏的紧急军情禀报。
看完了折子,乾隆皇帝并没有立刻召见在殿外侯旨的军机大臣温福、内大臣阿贵等人,而是独自静静地索了很久。左右太监见皇上龙颜不悦,知道折子里的消息不好,都格外小心伺候。
奏折上说的是西域准葛尔亲王阿睦尔萨纳终于和朝庭撕破脸,起兵作乱。素日布兵微将寡,力战一月有余,抵不住十万叛军的攻击,伊犁失守。素日布退守科布多和马里雅苏台一带与叛军对峙,等待朝庭援兵。
乾隆皇帝即位二十年来,虽然说边圉时而不定,中原也小有动乱,但总的来说,天下还是安宁的。先皇生前说过,西域各部虽说臣服,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什么问题呢?先皇并没有说明。
准葛尔部几十年间先后两次大规模反叛,尽管都以失败告终,并不说明从此相安无事,天下太平。就其内部来说,分成几个派系,相互争权夺利,残杀不断。各部藩王争夺汗位的斗争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并且都想借用朝庭之力,击败对方。所以,处理准葛尔的事可不是打完仗就拉倒的事,这里还有个防范沙俄插手,借以支持某一部族或支持阿睦尔萨纳,达到侵吞大清朝疆土的野心!另外,西域常年动荡不安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厄鲁特人并不甘心臣服朝庭。其内部产生纷争,相互残杀,争夺汗位时,朝庭要操心调解,一旦平息了纷争,各部统一之后,又不甘心臣服朝庭,萌生叛逆之心。葛尔丹,阿拉坦撤妄不都是这样么?还有这沙俄在黑龙江一带扩张的野心被遏制以后,一直没老实呆着,这些年一直盯着西域。据密报,沙俄的信使不断在西域穿梭,诱惑和挑唆阿睦尔萨纳自立为国,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割裂大清的国土么!
一想到这些令人烦恼的事,一股不祥的预感,犹如暮鼓晨钟那样,使乾隆皇帝心里不时笼罩一层层阴影。
这时,他才想起理藩院有个叫福胜的侍郎,几次上折子提到如何善理西域政事的建议。是呵,西域远离中原,地处偏僻,厄鲁特人即骁勇又桀骜不驯,但生性耿直,心胸坦荡,有重义不重礼之称。像这样的部族,易受蛊惑,也易于笼络,微施雨露足以使他们难以忘怀。因此,叛军易灭,民心却难得。而收拢了民心,才是根本的、长治久安的办法。
夕阳隐遁,彩霞满天。乾隆皇帝端坐良久,愁云散去,心绪逐渐开朗,传谕下去召温福和内大臣阿贵上殿。心里再次告诫自己:天下稳定,四海升平,安邦治国之道当以广施德政为主,兼以武力弹压为辅才是明君所为。一味穷兵黩武,不计恩威的下策,反而会使民怨沸腾,国运日下,只有昏聩无能的国君才会重蹈隋元的覆辙。
“臣温福、阿贵恭请圣安!”温福和阿贵鱼贯而入,跪在地上问安。
“起来吧。”乾隆皇帝声色不露地说,温福和阿贵起身,垂手肃立。
“准葛尔作乱,你们对此事怎么看?”乾隆皇帝直接说到正题。温福与阿贵面面相觑,不知皇上是何想法,一时不敢妄言。半天,温福才嗫嚅道:“臣以为阿睦尔萨纳对朝庭早有不恭,被封双亲王、定边左副将军,却不思回报浩荡皇恩,心怀叵测。准葛尔各部皆助纣为虐,不惜私通外夷与朝庭对抗,如不痛加围剿,只怕西域不久便非我大清所属。依臣之见,可速派我大清满洲八旗劲旅,星夜围剿。”
“H。”乾隆皇帝淡淡一笑,沉思片刻,又问阿贵:“卿有何言?”
阿贵仔细地听了温福的话,观察着皇上的反映。一见皇上问到自己,不慌不忙道:“依臣之见,平叛之事刻不容缓,不过,平叛之事当以内外并行为好。”
“哦,何谓内外并行?”乾隆皇帝两眼放光。
“准葛尔臣服我大清后,两次大动乱,朝庭耗费了巨额财力人力。但至今骚动频繁,什么原因呢?依臣看来一是路途遥远,官吏也好,民间贸易也好,来往甚少。和中原各省相比,有如世外桃源,所属各部臣民对中原的风土民情,浩荡皇恩所知无几,似是而非。因此,奸佞之徒便趁机妖言惑众,危言耸听,激起部众对朝庭不满,挑起事端。二是西域平定之后,我朝派出的官吏设置不妥,各部百姓只知汗王,不知朝臣与法度,加上某些官吏劣迹斑斑,也是致使民变的原因之一。
阿贵讲到这里,一看皇上听得认真,劲头更足,又滔滔不绝道:“平叛固然重要,但取民心亦不可忽视,此乃关系一劳永逸地解决西域问题,关系到我大清江山千年永固的大计。阿睦尔萨纳以外夷之力与朝庭抗争,必然不得人心,如果私通外夷之事败露,必然众叛亲离。我平叛大军需分轻重缓急,击其亲信精锐,对其他各部,均以安抚招降为主。并且言明既往不咎。善以待之,如此一来,平叛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阿贵所言甚合朕意。”乾隆皇帝听了阿贵的话,非常高兴,提高了嗓音说:“我朝在准葛尔两次用兵,虽然说出师必胜,令准葛尔各部望而生畏,但是,每次用兵耗费巨大,也使准葛尔生灵涂炭,人畜凋零,朕实在是于心不忍。况且,依此下去,终非上策。得一地不难,得民心则不易。想当年,我朝仅以二十多万铁骑击溃大明百万雄师,绝非只是仰仗武力,取得民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皇上圣明,臣愚昧。”温福惶恐说道。
“皇上欲调何处兵马,以何人督师?”阿贵问。
乾隆皇帝收敛笑容,低头沉思一会儿,说:“平叛大军当以蒙古八旗与索伦八旗为主。”
“皇上,这——”温福大吃一惊,怯生生地望着皇上。
“皇上的意思是征调绿营兵和蒙古八旗么?”阿贵顾虑重重地说:“蒙古虽说分众多部落,但毕竟出之一脉,且不说有节外生枝的危险,就是阵前不肯用力,岂不……”
“皇上,绿营兵大都是步军,不适合草原上作战。”温福也提醒着皇上。
“令察哈尔,科尔沁蒙古八旗主力万人进攻左路,索伦部与卜奎满洲八旗四千铁骑进攻右路。京师锐健营和火炮营会同大同、山西的绿营兵居中路。”乾隆皇帝冷冷一笑,胸有成竹地说。
阿贵郝福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不由连声赞叹。正欲奉承几句,却又见皇上面色阴沉,满腹心事的样子,立刻安静下来。果然乾隆皇帝郁郁寡欢道:“唉,我满洲八旗居中策应最好,蒙古八旗只能削弱准葛尔各部的抵抗。索伦八旗向来勇猛,就让科尔沁蒙古八旗与其比一比吧,——H?”
“皇上天资过人,启臣愚蒙。”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垂问西陲军务,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实在令臣汗颜。”
温福和阿贵二人一个引咎自责,一个褒扬赞颂,一唱一和,把乾隆皇帝说得飘飘然。
“阿贵。”乾隆皇帝正色叫道。
“臣在”
“朕意由你督军,务必尽力。”
“臣遵旨。臣不敢有负皇上厚恩。”
乾隆皇帝瞅着跪在地上的阿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