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君子之交(上)
九龙山，道竹峰，农历九月初一。
入夜，道竹峰上一片安静，除了风过树梢留下的沙沙声，就只剩下秋虫发出的声声哀鸣，上弦月若隐若现停在西天，繁星也显得安谧了很多，浓浓的黑夜里没有丁点灯光。
布衣丹王说得果然不错，在他几枚赤芸丹的诱惑下小冰很快便配合他们炼丹去了，说是只要两个人看护丹炉就行了，谁知他们三个一进入丹房就谁也没了音信。
道竹峰的丹房就是白日看到的那座庙堂的里间，丹房的两侧也各开有两个小型的丹房，那里是供弟子修习炼丹的地方，至于正堂供奉的那座神像，云风一点也不认得但又不好意思向丹王叨问。
两日下来，云风终于明白了甘霖师兄所说的“机缘”是什么了，原来虽然求丹道拦下了所有的凡人和大部分的修道之人，可是能够来到草庐的还是大有人在，每日来到这里来的求丹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负责接待那些虔诚的求丹者的正是那位甘霖师兄。
作为求丹者，他们不但要带来足够的炼丹材料，而且还要有和仙丹价值相当的宝贝才行，就算庙前的弟子答应了帮其炼制仙丹，求丹者也不一定能够求到仙丹，因为作为实习弟子的甘霖等人失败的几率是要远远大于成功的几率，这时也正是求丹者“机缘”不巧的时候了。
两日来云风看多了那些求丹者的可怜相，能够顺利到达草庐前的人大部分都是太青界的高手，有些甚至还有太蓝界道行。但是当他们面对那个太青初界甘霖和几个太黄界的小弟子时个个都是点头哈腰，礼遇有嘉，任谁也不敢开罪了他们几个。
山风吹过草庐的屋檐，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日里云风习惯了和小冰一起修习功法，如今他一个人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修炼，索性一个人出走出茅庐去逛逛。
整个道竹峰的峰顶都被黑暗笼罩着，只有庙堂的方向亮着些许灯光。深秋的夜风夹杂着秋叶落地的声音在耳边簌簌响起，极远处的暮云城在这时还是会亮起几盏让人充满遐思的灯火，云风紧了紧衣袖向庙堂方向走去。从侧面来到庙堂正门，云风远远地看到庙门前面跪着两个黑色的人影，同他们一样的求丹者每天都会来上许多，不过很快就会有人接待他们去谈条件，但是今天的两人却静静地跪在门口很久都没有人来招呼，云风也懒得去理他们，径直朝庙堂走去。
“小师傅请留步！”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云风突然停了一下继而当作没有听见向前走去。
“这位小师傅请留步，可否为我们炼制一枚仙丹。”这次换做一名女子的声音，声音晴朗明了，在夜晚的山顶显得极有穿透力。
云风回过头来仔细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跪在前面的是一名女子，夜色里也看不清容貌，只感觉她身体很消瘦，年龄也不甚大，身披一件华丽的绯红色长袍低头跪在那里。女子身后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袭黑色的衣衫，身体十分壮硕，背后一把宽阔的钢刀煞是惹眼。
“哦！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丹王的弟子，也不会炼丹，不过你们要炼丹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们通报一声。”云风终于忍不住回答道。
这一回答不要紧，跪着的二人同时迅捷地将头抬起，他们眼前的这位年青弟子手中没有托着丹炉，也没有佩戴仙剑，只有腰间的一支竹箫很很特别。
“我…我真的不是炼丹师，你们要是练什么丹我可以去帮你们通报。”被黑暗中的两双眼睛盯着，云风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们要炼制一枚赤芸丹，不过我们没有交换的法宝。”女子有些愧疚的说道，声音里竟夹杂着一丝悲哀。
“哦！原来这样啊，那我去想想办法，你们等一会儿。”云风回答后径直走向庙堂。
“小师傅，请受我们一拜，我们会一直在此等候。”身后那位女子的声音在此想起。
云风点头进入庙堂，不过刚一进来他就后悔刚才答应的事情了，一己不会炼丹，二己也没什么法宝来帮助他们。
会炼丹弟子他就认识甘霖，可是一看他那副唯利是图的样子就知道求他也没戏，这时庙堂一侧的炼丹房里走出一名道竹峰的小弟子。
云风赶忙上前道：“这位师弟，庙堂外有两个人要求一枚赤芸丹的，你能不能帮他们炼制一下？”云风厚着脸皮上凑来道。
“云风师兄有所不知，没有用来交换的法宝我们是万万不能替他们炼丹的，这是师门的规矩，谁破了规矩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师兄还是不要为难我的好。”说完话那位弟子就要转身离去。
“小师弟请留步，那你帮我找一下甘露师弟，就说我找他有事。”云风突然想到那个黑黑的小师弟。
“好的，师兄请稍等，我这就去找甘露师弟。”那位弟子说完出了庙门，门外的两人用了同样的方法想叫住那位弟子，不同的是那位弟子停都没停径直走向草庐。
云风一边暗骂道竹峰那逼人腐败的狗屁规矩，一边想着进让甘露帮忙既不违反这该死的规矩又能帮忙炼丹。
庙堂内云风正出神地望着那尊被供奉的神灵，这时门外突然晃进一个人影，一袭白衣，手中握着一支白玉短箫，不是凌霄又是何人？
“师兄，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凌霄说道。
“哦！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你呢？为什么跑出来，就不怕那个，那个什么久旱什么甘霖的？”云风开玩笑道。
“人家是看你没在草庐里这才出来找你，我叫你胡说！”凌霄说着就上来抓着云风嬉闹。
“嘘，嘘，小声点儿，别吵了人家炼丹。“云风一把抓住凌霄的手臂用手指虚掩在嘴边道。
这一幕刚好被正走进庙来的甘露看在眼里，他转身欲要离去，云风赶忙叫住了甘露。
“甘露师弟请留步！在下施礼了，我和师妹平时玩闹惯了，还请见谅！”云风泰然说道，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哦，哦，没事的，都是我不小心，师兄别介意！”甘露本就黝黑的脸色现在红成了黑紫色。
“对了，甘露师弟，我是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答应了门外二人替他们找炼丹师炼丹，可是他们没有法宝所以没有弟子敢替他们炼丹，你看…”云风说出了本意，其实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个办法。
“云风师兄这不是为难我么？我同样是道竹峰的弟子，规矩对于我同样是规矩。”甘霖犯难道。
“如果送你一条冰狐吐吸，你看怎么样？”云风试探的问道。
“师兄使不得，冰狐乃是圣灵之物，吐吸何曾珍贵，一枚赤芸丹本就不值许多的。”甘露连忙推诿道。
“那好我就用冰狐的一条吐吸与你交换十颗赤芸丹，八颗黄云丹，五颗青芸丹，三颗蓝芸丹，一颗朱云丹，你看如何？”云风狮子大开口向甘露要到，身旁的凌霄早看不惯师兄如此欺负眼前这位乖戾的小师弟。
“师兄，你还是别为难这位师弟了，快说说你的办法吧！”她突然站在甘露师弟身前说道，她可不曾想到身后的小炼丹师早已面如火烧了。
其实甘露看到凌霄的第一眼便已为凌霄的美貌所折服，只是性格内向的他不会像大师兄甘霖那般表露出来而已，此时凌霄站出来为他说话，心中自是万分欢喜。
“甘露师弟，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刚才所说的就是我的办法，只要你答应帮我炼丹，你把所有的仙丹交齐之后我就马上送你一条冰狐吐吸。”
“云风师兄，还说不是为难甘露师弟，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能炼出黄芸丹，你让他怎么答应你炼青芸丹、蓝芸丹甚至朱芸丹啊！”凌霄有些沉不住气了。
“没错！甘露师弟现在是炼不出青芸丹、蓝芸丹、朱芸丹，就像我现在无法交出冰狐吐吸一样，难道你就知道甘露师弟明天炼不出，明年炼不出，十年后还炼不出朱芸丹么？”云风语气很强硬，逼得凌霄连连后退。
“云风师兄，我听你的，我马上去炼赤芸丹。”此时的甘露突然明白了云风的意思，现在他不能把所有的丹炼成，云风也没有义务将吐吸立即交给他，这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君子之约。
“君子之约！”云风伸出了右手。
“君子之约！”甘霖把丹炉托在左手，将右手重重地与云风击在一起。
一旁的凌霄满头雾水的问道，“你们达成了什么约定啊！还君子之约。”
甘霖定睛看着眼前的这位师兄，他内心深处的一处礁石被轰然击碎，除了物质的等价外还有一种等价叫作信念，还有一种等价叫做鼓励。
甘霖从小就将达到太朱界而后炼出属于自己的朱芸丹作为自己的梦想，可是身边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能够成功，布衣丹王的太朱界不是谁都能达到的，朱芸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面世过了，自从十八年前布衣丹王炼出一枚举世无双的朱芸丹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朱芸丹出现过了。
而今天却有人坚信自己能够炼出自己的朱芸丹，还用珍贵的圣灵狐吐吸作为鼓励的条件，这是一种无价的信任，也是一种无价的鼓励。
云风等三人一起来到庙门外，跪在地上的一男一女抬头望见来人，露出了微笑。因为这回的三人径直向自己走来，三人中走在中间的正是刚才那个自称不是炼丹师的青年，他的身后跟着另一个青年弟子和一位美貌女子，而那位青年弟子的手中正托着一座丹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