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赵盘的首次战斗
山下的黑森林外,飘扬着无数匈奴人的白色狼头图腾旗帜,如同云彩一般,与地下无数白色帐篷互相呼应,几可与漆黑如墨的山体森林争辉。
而旗下的大片帐篷,甚至还有不少安在了森林当中。
此刻匈奴大军正在埋灶做饭,炊烟袅袅飘扬在黑白相间之中,肉汤的香味远远的随风飘了过来。
匈奴大军选择此处扎营可谓一举两得。临近树林,既可享受林荫避免烈日暴晒,又方便就地取材生火。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新城城外的最佳落脚点,进可攻退可守,正好可以牵制住新城的兵力。
在大军营帐最外围数百米处,有着一丛丛半人高的嵩草。
此刻嵩草丛内,慢慢探出几个脑袋来。
“赵固,你那边是多少?”新城的斥候伍长孙尚武小声问道。
“四百五十个左右。”赵固已经把自己负责的一方烟柱数了三次。突厥大军围绕黑森林扎营,在黑森林黑墨一片的背景下,那白色烟柱并不难数。
“燕青那边呢?”孙尚武转头低声问道。
“五百二十个。”燕青瓮声瓮气的答道。
“赵盘……咦,赵盘呢?”孙尚武问道。
众人四下打量,才现赵盘正趴在他们后方的一个小草坡上,出神的盯着那片黑森林,嘴里还咬着一根青草。
“奇怪,为什么把营帐扎到了黑森林之中呢?明明还有很多空地啊。”赵盘低声自语道,抬起了那张洋溢着朝气却皱着眉头的脸。
几个人悄悄缩到了后面,又潜行了好一段路,才从一个掩藏的坑洞中把几匹套上了嘴巴的战马牵了出来。战马的四只马蹄上还绑着一捆稻草,落在地上只传出噗噗的沉闷声响,并不及远。
“昨天云大哥那一队兄弟也来数过。按照这几天的点算,看来敌人确实有三万人之多。”孙尚武说道,一张蜡黄的脸上全是担忧。现在新城兵力不过一万二千人,前天北面相距不足三百里的中山城告急,还支了四千人过去。
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啊?几个斥候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除了那赵盘之外。
赵盘骑在马上歪头望着天上的云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停的眨巴着眼睛。
几个斥候互相对看了一眼,后来孙尚武实在是对赵盘的态度有些不满意,低斥道:“喂,你这小子念叨啥呢,出勤哪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孙尚武在军中算是个老好人,平时不怎么骂人。也就是他,才会接收赵盘这个临时补充的新兵蛋、子作为手下。而今次斥候出勤工作,算是赵盘的第一次“实习”任务。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紧张,举动也极为认真谨慎,令几个事前千叮万嘱的老斥候放下了心。
赵盘嘿嘿笑了笑,摇了摇自己的脑瓜,问道:“孙老大,你说为什么他们把差不多半数的营帐安在了森林中呢?难道不怕蛇虫鼠蚁来咬?”
老孙摇摇头不答。在他看来,赵盘这是不务正事。
“这个……方便遮荫呗!现在正是盛夏,午后太阳可以蒸熟鸡蛋,这老天可不是开玩笑的!”说实话,赵固是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态度很不在乎,但工作时候却很认真。所以他随口应了一句。
“那帐篷就可遮荫啊!况且匈奴人从草原上来,早已习惯了太阳暴晒,怎会突然这么讲究起来了?”赵盘还是嘿嘿笑着追问。
“这个……”几个老斥候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有燕青粗声粗气的吐了句:“这个关我们屁事?你有这个心思,不如问问他们去!”
“呵呵,喳!”赵盘不再争辩,一鞭子打在马屁屁上,冲在了前面。
赵盘长得不高不矮不肥不瘦。当他抬起头看着你的时候,你会现他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可是,如果有人问他对自己身上哪块最不满意的话,他也会回答是眼睛。
“因为我是单眼皮。”他会嘿嘿笑着说。
他看起来有二十出头了,但他来到这个世上还不足十六年。如果有人问为什么……算了,当然是没有人问的……即使有人问,他老老实实的回答,恐怕也不会有人信。
每当想到这些,赵盘就会抓抓脑袋,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叹道:“不是不到,时辰未到。该来的总会来。”
半个月前城里紧急征兵,赵盘怀着目的进入了军队,应召官让他入了伍。
前面已经看到新城高大雄壮的城墙,伍长孙尚武率先冲进城门。几人把马缰丢给马夫,立即向城楼上急步走去。
城楼上正站立着一排石像般的铁甲将士,当中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尤为显眼。这时红日已经略微有些西移,午后的阳光把金色洒满他的锁子盔甲,上面立即散出道道绚烂的火芒。
这人足有两米多高,脸上皮肤黝黑,腰间挂一巨剑。他静静的看着城外,一言不,就像塑像般。
跟在孙尚武后面的赵盘看到他,脸上的嬉皮笑脸立即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严肃庄重样子。
这个黑口黑面的巨人,可不是什么打的球员,正是新城城守,有“黑煞战神”之称的燕云燕统领。
“报!”
听到身后整齐的脚步声,燕黑人并没有转身,只是用低沉的声音吐了一个字。
“说!”
简单的一个音,竟差点把地下的城砖都震得抖了一抖。
“敌军埋灶做饭的烟柱点算数量为一千六百三十余个,按照每灶二十人饭量来算,敌军有三万多人。但敌军戒备森严,我们无法接近观察更多信息。”孙尚武恭谨的拱手答道。
这个数量,跟昨天另一支斥候队伍点算的数目相差不大。
“还有吗?”燕云终于转过身来,黝黑的脸上一道伤疤几乎把鼻梁都给切断,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他只是轻扫了众人一眼,但大家都觉得那双眼睛还在看着自己,一直看到了心里去。
孙尚武回头看了身后几人一眼,再次拱手道:“回燕大人,没有了。”
这时赵盘不由把那只悄悄伸出半步的左脚又收了回去。
“唔,你……是不是有话要说?”燕云眼角瞥到了苏永,知道他是个新兵,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燕云忽然很难得的笑了笑:“有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只要有关战事的,谁都可以大胆的表意见,没有人会因此怪你!”
周围一群将士的笑声,令这位黑脸统领也难得的把绷紧的神经松动了一下。只可惜,配上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痕,他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咳……”赵盘心中虽然还是紧张,但调整过后,终于镇定了一些。他迈出一步,关节早已捏的铁青的双手抱抱拳,还有些微微抖:“回大人,属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敌军的营帐,倒有将近一半扎在了黑森林之中,这与他们在草原上的习俗似乎有些违背。”
“哦。营帐有一半扎在黑森林中?”燕云看了孙尚武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燕云来回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两只牛眼望着赵盘笑问道:“你觉得这有问题?唔,有什么问题?”
周围将士又是一阵哄笑。在他们看来,统领这几天忧心忡忡,现在是难得的放下了心思,和新丁开起玩笑了。
“回大人,属下以为,敌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敌军只是故作声势,拖着我们这边的将士,以利于他们全力进攻中山城!”赵盘很干脆的答道。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加上一些可疑迹象,他已经有了个估算结果。他觉得自己的估算无限接近事实。
之前匈奴人对赵国宣战,十万大军以迅雷之兵分两路,分别进攻赵国边陲的新城与中山城两个主要通道。
第一边陲大城中山城的攻城大战早几天就已打响,新城这边却没有动静,来犯的敌军似乎并不着急于攻城,倒像是一副跟你耗着的模样守在了外面。
这里要说明的是,新城虽然不如中山城占地广阔,但地势险要。一座曾经到处是活火山的高大山脉血脉山脉的最高峰赤焰峰绵延至此。
而城墙的另一边,却是接着摩天岭的断崖。摩天岭,顾名可思义。
赤焰峰、摩天岭,皆凡人难攀。正是由于城楼两侧连着这两座蔓延不断的天然屏障,
拥有这么险要的地势,新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非三倍以上兵力来犯,根本无需担心。
匈奴人也知道新城易守难攻,因此把大部分的兵力,据说是十万大军中的七万,都派到了中山城那边强攻。
而这边的三万,却也不急,只是为了防止新城对中山增兵救援而已。
中山那边,虽然城里兵力比新城要强一些,但哪里经得起那七万大军的强攻?仅仅在第一天,就伤亡了三千将士,于是连了十二道催兵的文书回朝廷。但远水救不了近渴,朝廷援兵一时无法赶到,新城也只能难兄难弟帮一把,在前天硬拨了四千将士过去支援。
毕竟一旦破城,敌人可从城里来犯,到时候内外夹击,难弟与难兄都是同样的命运。
“你说,中山那边还不止七万敌军?”燕云听他一说,神色逐渐严峻起来,脸色更是黑的紫。
“是,大人您想想,头一天我军将士伤亡三千人,敌方只死了五千人不到,以攻守双方情形来说,这比例未免不太对。如果敌人只有七万,也不过我方两倍多一点罢了,但别忘了,我们可是有着高城厚墙的优势,怎可能伤亡这么多?”赵盘道。
一般来说,如果双方士兵素质差不多,攻方至少需要有两倍以上兵力,才可能达到攻守平衡。而赵国的边陲城市,民风彪悍,士卒的身体素质也不比草原上的匈奴人差多少。
更何况中山城虽然没有新城的天然屏障,却有着比新城更为高大结实的城楼厚壁,在地利这一块上可以说跟新城相差有限。
那么头一天伤亡三千,只换来敌方不到五千人的伤亡,难道问题是出在士兵素质上?
连续作战的将士,跟经过休息的将士根本是两码事。赵盘几乎可以确定,如果双方士兵素质差不多的话,造成这样的比例,就是因为敌方有充足的人手进行车轮战,而我方迫于压力却得连续作战。
那么,很可能中山那边有八万人,甚至九万人?这边只是留下一万虚张声势?
可别以为八万只比七万多一万而已,事实上,如果合理安排起来,按照定量定时段轮番进攻的话,他们就可以用一点精力的优势来磨死你。
比如,如果每次派出三万人攻城,守城方就要至少一万五千人来守。好了,打了几个时辰,大家都累了,换班再战,于是这三万撤回,再派上三万去,守城方自然也换班,换上另外一万五千人上。
但八万到九万人就是三班倒,而守城方只有两班,精力补充哪里及得上敌人?这样连续下去,对方就可以把差距逐渐拉开,从而控制主动吃掉你。
燕云一代猛人,大大小小的仗也不知打了多少,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此刻他却是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中山城距离新城虽然不足三百里,但那时通讯落后,他们也只是增兵时候知道了第一天的战事情形,最新的战报,却是无法及时了解。
因此,赵盘说的这些,也只是基于之前战事情形的一个猜测而已。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但这跟我们城外敌军营帐扎在黑森林内又有什么关系?”赵盘的推测令众人大为叹服,但粗线条的燕云还是不明白当中的联系。
“因为敌方怕我方斥候看出来。”赵盘说道:“埋灶煮饭不可能在帐篷之内,士兵也不会把滚烫冒着油烟的大锅抬回栖息之地去分食,所以用膳时候就是估算对方人数的最佳时机。但若他们有一半的营帐扎在树林当中,我们是看不到的,也巨法去估算了。”
“至于林中的炊烟,可能只是他们派遣一些士兵做出的障眼法而已。”赵盘说完此话,众人都点头称是,不由看向这个新兵蛋、子的眼光都有些古怪起来。
这家伙怎地心眼这么多?
但燕云依然在沉默踱步,众人忍不住就要出言催促。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啊,很明显得继续增兵支援中山城呗,你还走来走去搞什么家伙?
这时赵盘却果敢的轻轻伸出双手,示意大家不要打扰。
他清楚一点。身在其位,当谋其事。
之前所有的说法,都只是推测而已。万一,敌人真的有三万之众在城外虎视眈眈,那新城失守,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当然就是这个燕云。难道还能把千古罪名推到一个新丁赵盘的身上?
良久。
赵盘终于再度鼓起勇气,低声道:“燕大人,与其增兵中山,不如先退新城之患……我们杀出城去!”
声音并不高,但众人如闻晴天霹雳!一个个嘴巴张得有半张脸大!
城外就算只有一万人,但新城也就一万二千人啊!匈奴大汉可不是吃斋的,早餐喝奶正餐啃肉的,身子骨自然比咱们要强一些。即使我们人数稍占优势,但对方却是以逸待劳啊!
何况,难道全体出击,空城去袭?
燕云也在这一刻呼的一声抬起头来,脸上的伤疤似乎也出了光亮。他一双虎目牢牢盯着这个面目清秀的年轻新兵,竟感觉有些看不透。
不过,大家都现了赵盘脸上那一丝从容自信的微笑。
这一个明月夜,也许对新城大部分的人来说,并没什么两样。
无论贫苦或富庶,他们之中也许有人试过举杯对月,也曾挖空心肺想整点词句出来,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想到明天要继续的生活,他们还是早早爬上了床去。
一身黑色盔甲骑在马背上的赵盘看着这轮圆月,不由痴痴的出了一会儿神。想起这些天来的经历,他不由摇头苦笑一声。
看来多看点书还是好的,不然哪里懂得分析呢?
就像梦一般。他双手摸着身上刚刚领取到的玄衣黑甲轻叹道。
转过头来,他那张清秀的脸竟是一片通红。无他,新丁第一次上阵,当然要喝酒壮壮胆子。
临行喝下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在他两边,是五千名盔甲也被全数涂黑的赵国将士,这支队伍由新城副统领余东海率领。这一支队伍的任务,当然就是出城退敌。
余东海是新城里一名老将,并非燕云那种狠角色。他为人谨慎持重,有“老狐狸”之称,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武艺不行,当他杀敌的时候,这头狐狸就会变成猛虎。
燕云最后采纳了赵盘的意见,留下七千人留守新城,从中挑出五千精兵,连夜偷袭黑森林。
这也是一个比较稳妥的计策,毕竟城里有七千将士,即使偷袭失败,对方真有三万人之多,他相信先头赶回的将士加上留守人员,也足可抵挡敌人反击。
而由于赵盘的大胆献策,他被破格提升为什长,成为第一个入伍不足一个月就成为官员的“优秀人才”。
这里简单解说一下赵国的行伍结构。军营之中,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伍长与什长分别率领五人、十人;百人为都,将官为都头;五百人为营,营主称指挥使或副将;千人为军,头领称将军;万人以上为统,老大就是统领了。
统领旗下另有副统领,每人领兵五千。
现在这支偷袭的五千人队伍被命名为“黑旋风”纵队。这个古怪的名字当然也是赵盘的杰作,谁叫他出的主意呢?
而赵盘本人也成为这支新纵队里的一个小小什长。原来属于赵盘上级的孙尚武等人,现在都已整编到他的小队伍之中。
“检查装备!”一名传令官高声大喝,随即五千铁甲整齐的出哇啦一阵响动。
“好!”众人整齐的出回应。
“老狐狸”余东海环视队伍一眼,抓了把下巴上的长须,喝道:“出!”
五千精兵全是骑兵,这几乎用光了新城的战马。而所有战马的蹄上,无一不是绑上了稻草厚布,尽可能降低踏地的声响。马头上当然也是套上了布套子,无法出嘶叫。
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放缓了度,还绕远路拐到了黑森林的另一边,才悄悄钻入了漆黑的树林之中。
这片森林巨树参天,白天就遮天蔽日,晚上更是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刚刚进入,众人都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啊?
绑了厚布的马蹄踩在地上那层厚厚软软的落叶上,只传来一点细碎的踢踏声。夜风很大,却是往他们这边吹,所以也不用担心声响会传过去。
何况心高气傲的匈奴人梦都想不到赵国军队竟敢主动出击。
因此,即便是负责警戒的匈奴士兵,也是无精打采的和同伴瞎聊着,并没有太在意四周。
这时已经过了凌晨时分,正是入梦最深的时刻。适应了黑森林的光线之后,黑旋风纵队的度慢慢加快,直到快接近边缘时候才降下来。
奇怪的是,林中竟然连敌方的斥候都看不到。
先头部队悄悄下了战马,持着钢刀蹑手蹑脚钻进了林中的帐篷之中。
不一会他们立即奔了回来,一个个对后面打着手势。
果然没错,林中帐篷根本就没有人,只是挂着一朵朵空帐篷而已。
余东海点点头,一挥手,弓箭手就潜到了林子外围。
待到弓箭手处理掉那些哨兵,全队就要立即起冲锋,突入敌军大营砍杀。
杀人,在原来的世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人命关天啊!
但这里却是人命如草芥。
这是战争,敌人一方是侵略!借着林外的月光,弓箭营的弓箭手一个个找到了自己的对象。
随着弓箭营指挥使大手一挥,一片利箭如同飞蝗,随着夜风呼啸而去。
只是赵盘听到尸体跌落的声音时,还同时听到了几声惨叫,显见有些敌方岗哨并没有死透。
但也就是这几声惨叫,在宁静的夜晚里分外刺耳。惨叫过后,有些帐篷已经很快亮起了灯火。已有匈奴人被惊醒过来。
此时赵盘身后的余东海一声暴喝:“兄弟们,冲!”无数将士拍马奔涌而出,这一刻蹄声如雷!
他只觉得身遭一阵震荡,许多人已经越过他冲到了前面。
这些精兵都是血肉刀山里打滚过的汉子,偷袭也不是第一次,程序自然是滚瓜烂熟。
只见一片雪亮的刀光,先是砍向那些营帐四周的绳子。帐篷一倒下来,这些汉子就已不管那里面还有什么,纵马就往那朵帐篷上踩去,只要遇上有鼓起的东西,就是一刀敲下去!
只听得一阵阵震天价的喊杀声,随即是噗噗的钢刀入肉声,一声声凄烈的惨叫声。很快地上那无数匍匐在地的白色帐篷,就已被鲜血染红,就像开出了一朵朵诡异的大红花。
有很多衣衫不整刚从帐篷缺口窜出来的匈奴人,还没找到兵器,就被纵马而过的将士一剑破开!内脏肠子与血水流了一地。
而更多的,则是那些先一步跑出了帐篷正在急着寻找战马的匈奴人。他们或许手里没有兵器,但只要他们跨上马背,信心和身手就会回来。这是彪悍的草原民族独有的特点。
只可惜他们还没奔出几步,甚至还没看清方向,赵国骑士就纵马冲了过来。于是雪亮的剑光再次闪动,一颗颗胡子拉渣的头颅在风中旋转着飞起!不一会地上已是血迹斑斑。
赵盘手拿大剑浑身是血,在敌阵中横冲直撞。
也不知他倒霉还是什么,身下的战马竟然绊着一根鼓起的树根,于是战马从突然加变成瞬间停止,后腿高高扬起的同时把他狠狠的抛了出去!
他的前面,还有一棵看来早已干枯的巨树!
在昏过去之前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我靠!”
在他看来,那巨树的树干就像一块岩石似的。这可真是拿鸡蛋碰石头,我命休矣!
不在战场上死去,竟然自己不小心撞死了,真是窝囊至极啊!
谁料噗的一声,树干竟然给他砸出一个大洞来。原来这老树竟是中空的,外面也就只剩下一层树皮罢了。不过,这也足够把他砸晕过去。
所以,当他一路沿着这棵中空大树的窟窿滚下去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痛苦,这未免不是另一种幸运。
当然,此时上面厮杀正是白热化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位新晋什长生了什么事故。
此役顺利的令人吃惊,原来驻守这里的匈奴人竟然还不到一万人,只有八千,连那林外的帐篷,也有不少是空的,只是故作声势罢了。
加上匈奴人想不到赵国军队会突袭,在朦胧中还以为遇上了赵国大军,人心大乱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抢得先机的只是夺了战马亡命奔逃,而余下大半都被黑旋风纵队所杀。
是役歼敌六千余人,只有不足两千人逃去,而黑旋风纵队伤亡不过千人,可谓大捷。后来在秦龙帝国的史书中,此战有着详细的描述,被称为“黑森林之战。”
而在新城守军的说法中,还有另外一个名称:“秦皇第一战”。
此战由赵盘提出,“黑旋风”是赵盘对偷袭队伍的提名。余东海表示,这支队伍会一直沿用这个称呼。
众人这样做是为了纪念他,当然,也表示了大家对于他的军事才能的认可。
只可惜……天才短命!此刻新城守军营帐之内,赵盘原来所住的地方一片素白,桌子上摆了个小小灵位,上面书着四个字:“英年早逝”!
一群白头的花白头的黑头的老中青将领,正在燕云统领的带领下,向这位战就光荣“牺牲”的年轻军事天才躬身致敬!
赵盘这一滚下去,一路劈劈拍拍的,虽然受了不少冲击,幸而有盔甲罩着,倒不至于伤及筋骨,不过鼻青脸肿是难免的了。
良久之后,他才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一惊之下站起,额头上又给石壁撞了一记。一声哎哟之后,他终于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摸了摸漆黑一片的四周,都是湿漉漉的石壁。日了,那树洞底下还连接着一条地道啊。
他大声叫了几声,声音撞在石壁上嗡嗡作响,感觉只有前方比较空荡,声音还能一**的传送出去。
侧耳听了半晌,上面传不来一点声息。日,看来离地面有些距离,这可怎么爬的上去?
赵盘呆了半晌,在身遭摸索了一番,终于是找不到什么入口窟窿之类,只好一点点往前面挪去。
幸而前方通道越走越大,不一会他已经感觉到比较空旷,急忙站立起来,用双手摸索着石壁向前慢慢走去。
在一片漆黑中向一个未知的地方走,是一种很奇怪的经历,这时候你的心里负担是很重的。因为你不知是走向出口,重见天日。还是越走越远,走向死亡。
也就在此时,你才会明白光明的重要。
赵盘此刻的感觉,就是走向了死亡。因为他越往前走,就越感觉到寒冷。
不多时他感觉手掌按压的石壁上,都是冰凉一片。
按理说现在是炎夏,在地下更应该有些热气才是,但他却感觉越来越冷。
血脉山不是火山群吗?怎会这么冷?他不由联想到这片黑森林来,上面的黑森林无论夏冬,都是郁郁葱葱,似乎并不受季节影响。即使你在三伏天进去,也会立即感受到一股寒意。
在一月前,他曾出城来这里看过,是以有所了解。
在他开始瑟瑟抖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流水声,不由精神大振。
也许有暗流可以出去?他不由加快了度。不一会,前面终于出现了久违的一缕天光!
天光在头顶几十米之上投下来,投在一潭池水之中。他抹了抹眼睛。
原来这池水是一条地下暗流,在石壁的缝隙里流出,在这里积聚成一个半径约有六七米的圆形大水池,而后又继续向下方流去。而头顶那缕天光,则是石壁顶上的一个缺口,目测看去,有井口般大。只是距离数十米,根本无法攀的上去。
尽管这里依然寒冷,但有了活水,有了这一丝光明,无疑也给了他不少希望。他冲到水池边喝了几口水,洗了把脸。如果不是觉得太冷,他差点就要在这里洗个澡再说。
冰冷彻骨的池水,终于使得他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在他四顾之下,他又现了水池边的一个洞窟,那洞窟有着一个弧形的门口,内宽外窄,看起来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人工挖出。他不由大喜,急忙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这洞穴正中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还搭着一件长衫。不过由于年代久远,那衣服已经有点破烂了。
赵盘这时已经适应光线,借着外面的光亮往四周一看,隐约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些杂物:绳子、木头、箩筐与锈迹斑斑的工具,此外还有些瓶瓶罐罐。
怎么这么多坛子?赵盘奔到墙角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竟全是酒水,有些还没开封。想来是原主人爱酒之故。
这里冰凉无比,估计酒水尚未变质。只是此间的主人……看那长衫的破烂样子,估计早已死去了。
赵盘茫然的走到那当中的椅子上一坐下。谁料这椅子早已腐朽,禁不起他的重力立即碎成几块,把他的八月十五摔的生痛。
靠!赵盘单掌按地,正按在那破烂长衫上。
咦,什么东西?他疑惑的伸手到那破烂长衫里,摸出?品在上面。
这是一把刚出炉甚至还未出炉的武器,可能是后来因为木头支架的倒塌,让这只铜鼎沉没水下,才得以锤炼成功。
那双刃刀通红一片,却不耀眼。但赵盘看到这把刀却是有些失望。
唉,还以为那老家伙给我留下了什么好东西,原来却是过时的古董。赵盘想不到是这种收获,不由暗叹道:“老人家您可知道?社会是会展的哈。”
虽然这么想,赵盘还是把这把刀捞了上来。就在他手抓上血刀的一瞬,陡然指尖一凉。赵盘不禁眉头一皱。
咦,这么锋利?他大意之下,竟被那刃尖划破了一点皮肤。
只见一缕鲜血还没在水中扩散,就被那血刀吸了过去。而片刻之后,双刃上竟然就像脉搏般显出两个紫色的字来。
“龙血”。
如果不是他靠的太近,是绝对看不到这两个字的。但片刻之后,这两个字又消失了,刀刃上恢复通红一片。
有些古怪啊!赵盘暗吃一惊,终于小心的抓到刀柄,拿起了这把怪刀。
在他转身的时候似有所悟,又回过身子,双足一蹬重新游进铜鼎之中。
可惜再没有现些什么,铜鼎里除了这把血刀,就连灰烬都没有,一切早已被池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洞窟中没有尸骨,他已隐约想到一个可能。据说铸剑师都有以肉身喂剑的爱好,莫不是这位铸剑师已经投身到这个铜鼎之中火葬了?
游出水面,穿上衣服盔甲,赵盘又把洞窟中所有未开封的坛子搬出来。
先打开一坛子自己喝了三大口。这酒极为霸道,比战前所喝的要浓烈十倍。他感觉喝下的不是酒水,竟像是烈焰一般。
待的身子暖和了一些,再把余下酒坛全数放入空间戒指内,然后把那件长衫叠好放在一个干净坛子之内,搁于水池边一块岩石上。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赵盘才提着血刀向着流水方向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