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搬家
宫老太太站在门口，有些诧异：“苏唐也在这儿？”
苏唐看到宫老太太时心里并无意外，但他还是故作惊讶地问她：“宫老师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经纬的？”
宫老师道：“前两天大家都联系不上你，挺着急的，有人说在西塘这条老街看到你了，我就过来看看。”
苏唐抱歉道：“前两天手机掉进水里坏了，今天才刚修好。”
经纬很诧异，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苏唐说起谎话来居然面不红心不跳。其实经纬也理解，在复杂的人事关系中，如果一根筋地只说真话，要么坑死自己要么便宜对手。
“宫老师，我们出去谈吧。”苏唐道。
宫老太太却不肯往外走，她站定在原地，像一棵苍劲的松树。
“既然来了，我就找经纬聊聊。你先回去吧，西塘赛区因为你这个大评委不在，把结果评定的事延长了十天。”宫老太太道。
经纬在宫老太太出现时就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真是头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苏唐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像是被信任地托付了，也像是同行队友的相互关照。
她的心微微颤动了下，从未有过的感觉。
苏唐离开后，经纬凝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就失神了。
经纬还是觉得他的身影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而且，看到苏唐时，经纬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压着她的胸口。
一片枯败的落叶从树上落下，在冷风中飘到苏唐的肩头。她凝望着那片落叶，脑海里响起水花拍案的声音，那声音沉闷，像坏掉的音响发出难听声音时被人丢进了水里。
水，铺天盖地的水，把她头顶淹没。她一次次挣扎，试图把头从水里冒出来，她的手也挣扎着往上扑腾……
“喂！喂！”
一个少年轻轻拍打她的脸，一声声喊她。
她拼尽全力让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
尽管模糊，她依旧能感受到那是一张清秀的脸。
“喂！喂！你醒醒！”
柔软的触感倾覆在她的唇上，冰凉的唇被焐热了。
后来，经纬才知道那叫人工呼吸，又过了很多年，她觉得那是初吻。
经纬吐完水，虚弱地坐在原地。周围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人，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奶奶用骨瘦如柴的手推开一条缝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嚎哭着把她从失神中惊醒。
经纬一直看着救她的少年离开，看着那个背影渐渐变成一粒小点。
“苏唐！”经纬的眼眶顿时红了！
原来救她的那个少年就是苏唐，是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
宫老太太诧异地走过来，显然没有料到经纬和苏唐短短几天相处后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苏唐确实是个难得的有为青年。”宫老太太领着经纬坐回到木桌子前，“不过，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经纬怔怔地看着宫老太太，要拆开她和苏唐，肯定是把二人的身份亮出来最为有效。
果然，宫老太太说的话是：“就算你们走到了一起，你们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毕竟你们京尚绣坊和他们苏氏绣坊有太多无法消解的恩怨了。”
刚起床的经乙披着一张毛巾路过，看到宫老太太正要打招呼，却听到宫老太太说到“苏氏绣坊”四个字。
经乙顿时怒了，把肩膀上的毛巾用力拽到手里，“什么？那小子居然是苏氏绣坊的人！”
他一步垮了出去，一副要找苏唐打一架的气势。不过，很快他又折回来了，尴尬地冲宫老太太道：“忘了换衣服了。”
此时的经乙还穿着小背心和大裤衩，脚上还穿着断了半截的凉拖鞋。
经乙穿好衣服还真跑出去了，他走了也好，免得在旁边一惊一乍的让她不知道怎么应付宫老太太。
经纬假装不知道宫老太太的意图似的，问她：“宫老师还没吃过早饭吧？我给你做碗面条。”
宫老太太亲热地握着她的手，“不用忙活了，我来找你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也知道比赛结果要延迟十天公布的事了吧？之所以延迟，除了找不到苏唐这位评委之外，还因为你和经乙的身份。”宫老太太担忧得连连叹息：“你和经乙来自京尚绣坊的事已经传开了，我想压下这个传闻也压不住了。”
“唉，苏氏绣坊跟你们京尚绣坊是死对头，可你知道吗？这次千蜀绣艺大赛的承办方就是苏氏绣坊，他们有很强的话语权。他们坚持要把你和经乙从比赛中除名，这事儿难办呐。不过，我坚持要你参加比赛，毕竟百年之前的错误不能让后生晚辈来承受。”
宫老太太还要继续说下去，经纬打断了她，纠正道：“宫老师，我们京尚绣坊并未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抄袭和偷窃，有句话叫谣言止于智者，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我会用时间来证明。”
老太太没想到经纬会这么说，还以为她会感恩戴德地鞠躬致谢。她尴尬地笑笑，道：“传闻嘛，传闻这种事当然没什么可靠的。我想说的是，你不用担心会被比赛除名。”
经纬道：“我不担心，我没有犯错，也没有违背比赛规则，如果就因为我是京尚绣坊的刺绣人就把我除名，我一定会去讨个说法。”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们京尚绣坊。”老太太落地有声，又道：“比赛结束后，我反复观看了比赛视频，我发现你刺绣洛神面容的绣法神鬼莫测，看上去简单，我揣摩了好久都没法掌握一二。难道是我太老了，还是有什么秘诀？”
原来她是来讨要刺绣神女面容的失传绣法的。
经纬道：“宫老师为什么不去问苏氏绣坊的人？毕竟他们都说《洛神赋图》是苏家的东西。”
老太太尴尬地笑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相信你，相信你们京尚绣坊。”
老太太开始跟经纬讲情怀，讲刺绣是人类共同的文化珍宝，说只有开阔的胸怀才能带领蜀绣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蜀绣的未来，终究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上的。你拥有独门绣法，还绣得那么好，可见悟性极高，蜀绣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不是办了个青年人免费学习蜀绣的学习班吗？你到时候来跟我们讲讲，究竟怎么做才能绣到你那样完美？”
见经纬没说话，宫老太太又道：“虽然我那个学习班是免费教学，但你可以跟我提钱，我会尽可能地满足你。”
经纬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宫老太太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了。
经纬直言不讳：“我把刺绣神女面容的绣法卖给苏唐了。”
“什么？”宫老太太吃惊不小，“他可是你们京尚绣坊的死对头。”
“是啊，所以我开了个很高的价。苏氏绣坊很阔绰，他出得起。”经纬道。
“我也出得起！”宫老太太收了所有的慈祥和温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说，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
“不行，我答应过他了。”经纬一根筋的样子让宫老太太头疼，几番谈判和纠缠都未果后，宫老太太只能又急又气地离开了。
宫老太太刚离开，房东就来了，他瞅准了，经纬今天情绪好多了，可以催租了。
他还没开口，经纬就抢先说道：“你先跟我去一趟街口。”
“去干嘛？”房东一头雾水。
“帮我挑间新房，你懂风水。”
见房东傻愣着，她又道：“放心，我会付你钱。”
经纬搬家了，从破烂拥挤的用铁皮盖的一间破屋子搬到了西塘街最好的精装房，落地窗足足有五米，窗帘一拉开就能看到西塘后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