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谓剑客
简单地入门仪式，无非是宗主无极带着尚在山上的三位剑主，在数十弟子的见证之下，由苻锦叩首，行拜师礼。
看着恭敬伏身的苻锦，无极满意地点点头，他微微抬起手，缓缓道：“按传统我应当行师训，苻锦，你可听好。”
苻锦回道：“听师父教诲。”
“我黄云山一派乃是名门正派，而你苻家，虽然出了变故，但是千百年来，你苻家都是名门世家，天下谁都可以行恶，但你不行，天下之原罪无非贪嗔痴怒，谁都犯得，但你不行。”
“此外，你早晚要独自去见识一下这个江湖，为师希望你心中深种善种，今后行止由心，不越规矩。”
“君子剑乃是泱泱泽国千载君子风的寄托，你须知道温良恭俭让，但是也要记得君子亦有喜怒，具体该当如何，全凭你自己领悟，你只需谨记，为善！”
一个善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苻锦的心头震响。苻锦抬头看了一眼无极，一字一顿道：“弟子今生毕不负师训，只是昔日的仇隙，弟子不能不报，当年对族中好友的约定，弟子不能不践，待弟子下山之后，必定是腥风血雨，还请师父恕罪。”
在场众人都心头一惊，这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孩子说出如此煞气的话？然而无极却是哈哈一笑，回道：“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未尝不是好事，今后的路，你自己走便是，为师今后授你煌煌烈烈剑之真义，其他的，为师信你。”
接着拜会过门中如今的大师兄，号天运剑师，从乌苍子门。二师兄乃是褚乔，从青正门。其余人等也都很是热情，山上冷清，来个生人众人都开心的很。
天运剑师看起来比褚乔友善一些，主动想要带新的小师弟四处逛逛，却是被无极拒绝了，无极也知道让这孩子跟同门打好关系自然重要，但是，他更加急切的，是想要看看这个孩子心底的剑种是什么样子的。
带着苻锦来到静凝别院，无极收起了对着外人的满脸严肃，他尽量露出慈爱的神情，看着苻锦，道：“孩子，你背上的剑，能给我看看吗？”
苻锦解下剑，递给了无极。
剑鞘是乌木镶着玄金制成，光剑鞘就十分厚重，传承多年之后，剑鞘依旧温润光滑，没有丝毫的陈旧感。轻轻拔出剑，剑锋如同白霜匹练，映照着清冷寒光，乍现而出。
剑身上一面铭刻着一句诗，曰：“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另一面则纹刻着星辰日月。
祭剑而出，剑锋三尺三，气势汹涌，如同腾江怒龙，剑鸣铮铮，一眼便看得出此剑的不凡。然而，无极却是摇摇头，收剑归鞘，递还给了苻锦。
苻锦眼看着师父的神情，紧张道：“师父，可是剑有问题？”
无极遗憾道：“剑没有问题，这就是当年恭良子前辈仗剑天涯的佩剑，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是何等气势？然而这剑的真正的势，却不是我能用的出的。听闻当年恭良子执君子剑，剑身温热，如同暖玉，剑鸣声声似琴音，泠越激荡，剑锋不出则已，若是展露出剑锋，何人都杀得，那是何等的气魄？”
苻锦火热地看着这柄剑，想象着先祖的风采，充满了憧憬。
“好了，今日我先同你讲一下剑之道，你且记好。”
“弟子洗耳恭听。”
无极满意地点点头，负手而立，缓缓道：“剑之道，同天下大道无二致，所谓道便是无形无影的，道便是没有定势的东西。人们盛传我黄云山的叱风雷剑法天下惊绝，起云兮剑法神鬼莫测，但是那些都是剑招，剑招总归可破，不可破的，是剑的大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苻锦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他也不急，接着道：“就像是同为君子风，当年恭良子最早研习的剑术乃是军中剑，和君子并没有关联。然而心中有岿然君子气，他用什么样的剑法都是君子剑。”
“剑说到底是杀人之兵，在剑道谈君子风，只能是止杀之战之法，若是杀一人可救万万人，那便是用天底下至邪至恶的剑法，依旧是君子之道，这样说你可懂？”
苻锦恍然大悟，拼命点头。
“你若是懂得为师的意思，那为师便先传你叱风雷剑法，今日起，你早晚课业照常，上午在静凝别院修习叱风雷剑法，下午去问天路打磨身子，磨炼意志。修习如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苻锦点点头。
接下来，别院中，无极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负手站在那里。他笑了笑，道：“你知道剑道和剑法的区别吗？”
“所谓剑道，便是执兵器而对决，遑论优劣，但分胜负，取胜之道便是剑道。而剑法，则是二者力气，速度，内力之类的都势均力敌，还能以精妙破敌的方法。”
“弱势之时，先追求的是剑法，习得万法，触类旁通，便能游刃有余，对敌之剑无论如何攻来，是快是慢，是柔是刚，都有法可应对。待到法已精妙，便可以一法磨炼极意，探究以剑杀人的本质，这便是道。现在你初入门，为师先教你法。”
旋即，他以木枝代剑，起剑而舞。
“叱风雷剑法是基于我的师尊，也就是你的师祖当年所创的风雷引剑诀而改进的。当年你的师祖也是坐在这静凝别院的门口，看着云层翻涌之间雷声阵阵，心有所感。闪电快速且狂躁，看似随心，但是一样有他的道理。”
无极的剑法十分凌厉，一剑压着一剑，每一剑的攻势总是能够找到刁钻的角度，急攻而上。形似那闪电，无法猜透会怎么样到来。
“风雷引是如此，但是却并无抵挡之法。风本无处不在，云涌雷震之时，风尤为狂躁，密密匝匝，充斥每一寸天地。若是以剑为风，虽不便远攻，但是足可近守。”
说完无极的剑势再变，剑恍若分出了影子，攻则如惊雷，无迹可寻，又雷霆万钧，守则如劲风缠身，心之所动，皆是剑影。
“若是再说叱，便是以风雷之主自居。万物因果皆因你而起，势必也会为你所用。惊慌于自己的剑招，便会眼不跟手，手不随心，剑势若乱，则万法皆无。自信也是一种轻狂，反倒具备了无敌之资。”
随着话音落下，无极的剑忽然张扬了几分，也迅捷了几分，最后的那一丝生涩之感彻底消失，隐隐约约有风雷之声在剑势之中荡漾起来。
一套剑术舞完，无极缓缓收势。花白的胡须上还轻轻乍起，那是有雷霆渡体之后的模样。
“你可看清了？”
苻锦自幼便聪颖，虽然一边下来记不住那些动作，但是无极的话却都印在了他的心里。他将君子剑放在一边，拾起一条木枝，学着无极的样子，缓缓起势。
“哈哈哈，好，好小子，那今天先教你动若惊雷！”
静凝别院中，一对师徒开始舞剑。藏在门口偷看的乌苍子脸色竟有些羡慕，他喃喃道：“什么时候见过宗主这么耐心教过弟子？真的是让人羡慕。”
身后，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道：“乌苍子师父，您看什么呢？”
乌苍子吓了一个激灵，他责备地看了一眼这个弟子。弟子缩了缩脑袋，不好意思道：“师父，几个师弟托我过来问一句，啥时候授课呀？”
乌苍子嘿嘿一笑，道：“喊那几个兔崽子过来，今天宗主亲自教徒弟剑法，还不赶紧过来看看！”
片刻之后，几个脑袋挤在门口使劲往里瞅。无极自然看到这这群兔崽子，他暗自苦笑，也没有指责这些弟子。
偷看便偷看吧， 这些东西他们若是学得会，自己早就教他们了，还用偷学？
白云飘荡，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