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老幼相识是奇缘 衣钵传人是啸儿
凌晨,慌不择路的疯癫老道逃入山中,急跑了几百里的马儿或许是累了,顶着月色在林间山道上跑着跑着,忽然马失前蹄将他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上,落地痛叫一声,那是箭身触地又猛地扎入了体内。
月儿如勾,林中悄悄,疯癫老道侧卧在大树旁,呼吸着带有清香味的山风。他想挪一下身子坐起来,可浑身疼痛,四肢有些麻木,任你怎么折腾也坐不起来。他只能静静地躺着,透过枝叶望着天上飘移的云层,心想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帖尼烈,你还不能死,你的重任是颠覆大明朝,复国大元。”尽管他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但由于失血过多,神志也逐渐地模糊,随后眼睛一闭,甚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疯癫老道才从昏迷中慢慢醒来,睁眼一看,发现天色早已大亮,自己躺在一树洞内的干草堆上,身上的箭也已让人拔了,伤口上还抹了药膏,身旁有一壶美酒和半只肥鹅。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这心里很是感激,忙坐起身来狼吞虎咽地吃着肥鹅,喝着美酒。眨眼吃完肥鹅,他将酒壶往地上一扔,便打坐提气运功,自行疗伤,以防不测之变。
不自不觉中来到了正午,洞外忽然响起了踩在干树叶上那“沙沙”的脚步声,疯癫老道听了脸色顿时一变,忙运气在手准备攻击。但令他啼笑皆非的是,不一会洞口外突然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豹子,你就乖乖地给俺呆在这里,别四处乱走啊,坏人来了就告诉我。”接着,就有一张可爱的小脸蛋出现在了树洞口,双手还捧着只香喷喷的叫化鸡。“老爷爷,你好能睡啊,太阳都出来四回了。来,快吃鸡,好香啊。”这小孩说着就将手上的叫化鸡递给疯癫老道。“吃吧,这是俺让豹子从酒楼里偷来的。”他忙伸手接过叫化鸡,放到鼻前嗅了嗅后,用嘴撕了块鸡肉吃着问:“孩子,你叫甚么名子,今年多大了?”
树洞不大,也就只能容身一人,但能遮风挡雨,处在半山腰也安全。
这孩子就在洞口旁的干树叶上坐了下来。他“嘻嘻”地笑着很是逗人欢喜,用小手模摸疯癫老道长长的银须说:“老爷爷,俺叫天啸。俺娘说了,是天上之天,呼啸之啸,有五岁多了。”不想他就因为救了这帖尼烈,成了疯癫老道的关门弟子,十几年后练得一身绝技,成了杀高手仅需一招的锦衣公子,江湖上的拔尖异人,还险些毁了整座武林,让七大门派服手称臣,打得不可一世的无敌魔君落荒而逃,这是后话。
疯癫老道见这天啸既可爱胆又大,还不怕生,就点头笑笑问:“你刚才说,太阳都出来四回了,那我已躺了四天啦?”见天啸点着头笑了,又问:“那,是你救了我?”天啸点点头说:“是啊,老爷爷。是俺在林子赶野兔时发现了你,才让豹子拖你到了这树洞里。箭,是俺给你拔的。俺还偷了曾外公的药丸和药膏,给你抹了伤口。”疯癫老道笑了,再问:“那这是甚么地方?”天啸抬手挠了几下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嘿嘿” 地笑了。显然他已明白这小小的天啸也说不出这里的地名来,也就不为难这孩子了。
这老幼俩,就这么地东扯西拉地胡乱聊着,象很是投缘,聊得很欢快。
让疯癫老道惊奇与欣慰的是,这天啸不但聪慧有悟性,还是个习武练功的奇才,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孩子救我一命,想必是与我帖尼烈有师徒缘分,不如先授他些修练内功和飘逸步法的心诀与手法,再传些实用套路。过段时日,再授他移位点穴法,和其它一些独门功夫,也不枉相识一场。”如此一想,他就呵呵地说:“啸儿,我传你些打不怕,跑如飞的玩意,不知你爱不爱学?如喜欢,我就传你一些。”谁料这天啸一听这话忙拍着小手嘻嘻乐道:“老爷爷,俺爱学。俺爱学。俺爹就是个打不怕,跑如飞的人。”
这天啸还真没乱说话,其父李旺祖人称守门神,长得腰圆膀阔,力大无穷,又学得一身俊功夫,平日里最好抱不平,是七里坡上出名的豪杰,与兄旺财齐称李氏双雄,是众猎户的头。
这里名叫王流镇,属平阳府管辖,天啸的娘就是这里人,曾外公开了家大葯店,人叫妙手李,是四乡八邻医术最好的郎中。他父亲家在黄山脚下七里坡镇旁的李家庄上,曾祖父便是庄主,人称赛华陀,是方圆百里出名的老郎中。他娘一胎生了仨兄弟,兄长叫天雷,弟弟叫天雨,他是老二天啸。他天生聪明好动,十分顽皮,除了吃饭睡觉,闲时就爱在外面淘气,还常与镇上的孩子打架。而天雷,天雨却乖得很,从不出门在外惹事,是父辈们眼中的乖孩子,就不知淘气与顽皮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是中了甚么邪,自学上了功夫,这天啸突然变得不淘气了,除指使犬儿豹子从镇上的酒楼或饭庄去偷些鸡鸭肥鹅送到树洞给疯癫老道吃,或送些药物,或灌上一葫芦好酒外,闲时也不出门,就在后院的六角亭里打坐,或在竹林旁打拳踢腿,或在七八株梨树中跑动,总之是练得有板有眼的。
出怪的是,天雷,天雨却变得不老实起来,整日在外惹事闯祸,这让做曾外公的妙手李有些看不懂,也猜不透。好在天雷,天雨在外也闹不出甚么大事来,妙手李也不去管这小哥俩在外干坏事,只是叮咛家里的丫环下人多照看着点,别真的惹出甚么事端来,让他没法向亲家交代,岂不难堪。
每隔几天,天啸就会去见帖尼烈,将习练的功夫做上一遍,出手有力,招式也有板有眼,这让疯癫老道很是满意。“好,啸儿,就这么练。”他每回都会夸上几句,再授一招,让天啸自己回去反复习练。
转眼间,气候也从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到了炎热的酷夏。
疯癫老道在王流镇已有四个多月了,这伤势痊愈,体骨也壮,心里想着要去找天地十二尊神,费家四兄妹,销魂双飞,李飞,中原七魔,西域三毒,紫衫道长,赵老七,神腿李,疯婆婆,江中游这些在救自己出过力的属下和江湖人物,邀在三江酒楼好好地摆上一桌盛席,向他们道声“谢谢”。随后取道总坛西安杀回天魔会,夺回至尊尊位,找那劣徒无敌魔君清帐,召回那些反出天魔会的属下。可是,他与天啸已有了难于割舍的感情,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这心里总是很难过,告别离去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这天中午,天啸就象赶集刚回来似地,左手提着一瓮酒,右手提着酱鸭烧鸡各一只,脖子上还挂着十几根腊肠,就连豹子的嘴上都叼着只大肥鹅。疯癫老道正在树洞外的树荫下打坐纳凉,见天啸如此这般地满头大汗地走来,忙起身一闪过去,接了他手上的吃喝,一同到了树洞口坐下,将吃喝放在了树叶上。
“啸儿,这回又是偷谁家的?”疯癫老道笑呵呵地问了句,打开酒瓮就喝,想必是太渴了。天啸取过叼在豹子嘴上的肥鹅,撕了半只给了疯癫老道,另半只扔在地上对豹子说:“吃吧。吃完了就在附近玩,别跑远了。”取下挂在脖子上的腊肠放在地上,嘻嘻地说:“老爷爷,啸儿这回没偷,是别人送的。”见疯癫老道吃着肥鹅摇头笑着,分明不信,便说:“是真的,老爷爷,啸儿没撒谎。”疯癫老道不是不信,只是清楚自己这四个多月里的吃喝,全是天啸指使爱犬从镇上的酒楼饭庄偷来的,故这回还真不敢相信,况且又是这么多的吃喝,就摇摇头问:“真是别人送的?啸儿。”天啸点头说:“是啊,老爷爷。镇东有家大户,他家的儿子小胖比俺大四岁,被俺一拳打在地上爬不起来,从此见俺就怕了。”疯癫老道笑了,插问了句:“啸儿,那你为何要打这小胖呢?他可比你大四岁。”不料天啸一摆头,说:“大俺四岁怎么了,俺不怕。他家大胖比俺大六岁,俺照样揍他。那日有个叫花子奶奶路过他家大门,小胖就让他家的狗咬叫花子奶奶,俺见了就生气,上去一脚将那恶狗踢得半死,再一拳打倒了小胖。就在先前,小胖上俺家找到了俺,说他爹今天做大寿,让俺上他家去吃喝。俺想,如俺去了小胖家,老爷爷你就没吃了,俺不干。俺就对小胖说,让他回家拿些吃喝,给俺就行了,小胖还真去拿了给俺。老爷爷,这些都是小胖给俺的,你就痛快地吃吧。不够,俺再去拿。”
这疯癫老道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主,手下曾有千余煞星与豪杰,徒弟也不下百人,就没人能象天啸这般如此想着自己,况且还是个不满六岁的孩子。他异常地感概,仰天长叹了一声,说:“啸儿,你就做老道我的衣钵传人吧,我把甚么都传授给你。”见天啸听了傻愣愣地瞧着自己,他一拍脑门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又怎么会懂衣钵传人,忙说:“啸儿,就是爷爷我做你师父,把本事全教给你。这回,你听懂了吗?”天啸笑了,点点头说:“老爷爷,俺懂了。俺家的老郎中也常做别人的师父,教别人怎么把脉,怎么抓葯。老爷爷,可你早就是俺的师父了,也教了俺这么多本事。”说完,便由坐改跪,朝疯癫老道磕了三个头。乐得疯癫老道“哈哈” 大笑,用一双油腻腻的手搂住天啸,仰首叫道:“无敌魔君,啸儿聪慧胜你百倍,你的对手来了。”
自这天后,疯癫老道先替天啸打通了几处经脉,授了他一些内功修练心诀,传了他独一无二的移位点穴法后,再将自己的二成功力传给了他。最后带他入山打了一只獐和几只野兔回来,剥皮剖肚,取柴生火,边烤边吃,说:“啸儿,爷爷就先教你这些,其它的几年后再教你。往后你就这么练,不许偷懒。”见天啸不停地点头,接着又说:“啸儿,若那天别人问你,你这功夫是谁所授,就说是梦里的一个老头教你的,千万不能说是爷爷,不然坏人会杀了你和老郎中全家。爷爷有事急着去办,吃完了这些就走了。记住,无愁老怪,逍遥婆婆,天地十二尊神,还有阴阳双煞,寒冰怪都是爷爷的朋友,你家往后有事,可找他们这些人,就说是我疯癫老道的朋友。”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对天啸说这么些话,也不管这啸儿听得懂听不懂,又是否记得住记不住,但还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下午,直到吃完了獐和野兔,这才不舍地上路离去。
从此,天啸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孩子,整日就在后院里练功打拳,走飘逸步法,甚是认真,这让曾外婆很是欢心,妙手李见了也常夸他好,尽烧些滋补的给他喝,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