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蹊跷
江胥怼得痛快,陈玉也是出了口恶气。两人抱着洗净的衣裳回去,又想到陈嬷嬷一人留在江家无人照顾,就凑在一块儿,把带在身上的银子都找了出来。
江胥知道这身体是个穷鬼,但她吃穿用度都不用花钱,所以还真攒下了点,陈玉也是如此。两人还怕陈嬷嬷不收,就一人拖着陈嬷嬷在屋外,另一人偷偷摸摸把钱压去了陈嬷嬷枕头底下。
等陈玉回来,江胥就知道这事办妥了。正好天色不早,算起来也该出发再回吴府了。江胥就带着陈玉一起向陈嬷嬷告了辞。
陈嬷嬷也很是不舍,一路把这两人送去了院外。
可没走出两步,江胥就看见前头乌泱泱涌来一大片的人。走在前头的是江家的管家,跟在边上的正是那个出言挑衅,被江胥讽刺脸上长痦子的丫鬟。
江胥视线一扫,那丫鬟先是心虚似得低了低头,又赶忙气势汹汹地瞪视回来。
再联系上这阵仗,江胥哪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无非是气不过找了帮手,就是不知道是用什么借口让管家都出面来帮忙了。
江胥倒是半点不慌,悠悠闲闲停住了脚步,先把陈玉护在了后头。省的这直肠子的小姑娘再误了事。
这一群人走到近处,管家黑着张脸抬眼瞧了江胥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满是嫌恶。
“江胥,你是江家出去的丫头,竟然能转头就忘了小姐待你的好。敢忘恩负义对小姐不敬,真当搭上了吴家,你就飞黄腾达,我们都管不了你了?”
江胥不由在心中冷笑,这理由都信,管家脑子是不大好用的样子。
管家见她竟然没半点愧疚,面色是更黑了几分,让江胥想起前几日去瞧伙房灶台,那锅底约摸着也就是这个色了。
这边管家就要喊人将江胥押走,却看见有谁横插一脚,正正地将江胥拦在后头。
江胥哪里能认不出吴易奚一早穿的衣服?估计是见天色不早,可她和陈玉还没去前头找他,索性就自己来寻了。
江胥见救场的来了就更放松两分。仗着吴易奚现在瞧不着她,还从人身后探出头去,颇为嘚瑟瞪了那背后编排的丫鬟一眼,直把人气的面色铁青。
吴易奚却是不知道这些事,只长身玉立,对那管家也是分毫不让,朗声道:
“胥儿如今是我的通房丫头,按理说是我吴家的人了。管家是要背着我带我的人去哪儿?”
江胥可真没想到吴易奚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再抬头去看,却见吴易奚面色如常,分外正经,估摸着是压根没觉得这个“我的人”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江胥就自个儿搓了搓发烫的脸,把那些胡思乱想都甩了出去。
管家带了这么些人堵在这儿,这路口又是诸多下人往来的必经之路,自然就有人把这事传到了江家老爷那儿去。
江老爷可不想见吴易奚这不成器的女婿,原本把女儿嫁他是指望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哪儿能想到这吴易奚竟是江郎才尽了,半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把女儿和陪嫁都搭了进去。
索性就差人去单独把江胥叫去了书房,半点没提那还留在府上的吴家三少爷。
江老爷发了话,吴易奚也不好再拦,只能看着江胥跟着江家的下人走了,留下陈玉和他忧心不已。那丫鬟倒是拢了拢头发要往吴易奚跟前凑,吴易奚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回过头去喊了陈玉。
“走,我们去前头等胥儿。”
那丫头狠狠咬了咬牙,到底没敢出声。
再说江胥,刚进书房就被江老爷一声呵斥震得耳朵发麻。
“你这贱婢!如何敢对小姐不敬!?”
江胥心知这会儿可不能露怯,若是被江老爷察觉不对,这条命可就真保不住了。
所以她深吸口气,不卑不亢地仰头迎向了江老爷的视线,语气也是轻轻朗朗,听来半点不像个卑贱丫鬟,但语气还是谦恭的。
“还请老爷听胥儿一言。以往在江家,小姐待我亲如姐妹,我对小姐如何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江老爷闻言也皱了皱眉,因为事实确实如江胥所说,她跟江小姐关系一向很好,江胥也好,原主也罢,都从来不是那种会背后编排是非的人。
所以江老爷就没有打断,听江胥继续说了下去。
“胥儿在吴府也是每日随在小姐身侧……”
说着,江胥蹙起一双柳眉,压低了声。“实在是觉得,小姐死的太过突兀了。”
“小姐并无急病,向来身体康健。嫁去吴家日子也不短了,怎会莫名其妙便没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江老爷也觉出味来。
江胥就正了正神色。
“胥儿如今正在调查此事,好为小姐报仇……”
江老爷对吴家院里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道江小姐死在了吴府里头,吴易奚又抬了填房,娶了通房丫头,只想着这人生性凉薄。
这会儿听江胥一讲,沉下心去思考,就反应过来其中蹊跷的地方了。
当下几乎气急,想起自己那般贴心又娇俏的女儿便因为这男人不声不响地丢了性命,江老爷就觉得一阵的胸闷气短。
他狠狠一拍桌子,那声震得江胥脑袋里头一阵嗡鸣。再看江老爷,已经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就大步往外迈了。江胥这才瞧见,刚才他那桌面都裂了道口子。
顾不得感慨这老当益壮的手劲,江胥赶忙先跑去略作阻拦。
江老爷这会儿双眼发红,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架势。江胥也不敢硬拦,只能堵在门口,先试图唤回江老爷的理智。
“老爷!吴易奚可不是幕后主使,您这般恐怕打草惊蛇啊!”
江老爷也不是傻子,闻言倒也停住了脚步。
江胥就松了口气,接着讲了下去。
“您为小姐择婿的时候一定也是挑过的。吴易奚为人正直,一心向学可都不是假的。如果说是他对小姐下手,那可于情于理都毫无理由。”
江老爷自然知道这道理,只不过是一时实在气不过罢了。被江胥拦了这么些时候,他也冷静下来,长叹口气,颓然地坐回椅上。
江胥就跟了回去,继续说道。
“若您今日将吴易奚打了一顿,倒是能逞一时之快。吴易奚对您和小姐有愧,自然不会令您为难。可幕后主使也能知道您已经发觉不妥,胥儿再查起来就难如登天,小姐的冤屈也就再难洗刷了。”
江老爷只摆了摆手,神情黯然。
“你不必再说了,我是知道的。”
此时他已经知晓江胥定然不会背后对江小姐不敬,相反,估计这整个江家,都找不出这般惦记着江小姐的丫鬟了。
所以江老爷上上下下打量了江胥两遍,最后点了点头。
“吴家之事,我江家不便插手。既然你做了吴易奚的通房丫头,也算名正言顺,以后此事便托你探查了。”
“吴家之人一个都不能信,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只管回来找我。”
说着,江老爷像是想起什么,又交待道。
“我知道你一个丫头,在吴府行事定然是束手束脚。等过些日子,我便让刘虹把你与陈玉二人的卖身契交回江家。到那时,你们就不算是吴府的下人了,也不用处处遭人限制。”
江胥闻言微怔,她不过是把事情说给江老爷听,一方面方便今日洗脱罪名,另一方面也是想得江老爷协助。
可是却没想到,江老爷竟然能想起还有那两张卖身契的事,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虽然她同样也不大放心将身家性命都交给江老爷,但是总比被刘虹捏在手里要强得多。
至少她跟陈玉都不用再担心哪天被迷晕了卖去青楼了。
想到这,江胥行礼也多了些真情实意。她福了福身,神情坚毅,更像是向江老爷作出了什么承诺。
“胥儿谢过老爷。”
虽然江胥自己也有为原主和江小姐报仇的打算,但那些归根结底都是她自己的想法,若是不到最后,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决心。
但此时江胥是接受了江老爷的嘱托,自然是要拿出态度来,才好让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感到安心。
果然,江老爷对她这般态度颇为满意,整个人放松下来,那神情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那副颓唐的模样就让江胥就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暗自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得知了她的失踪,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绝望了悲凉。
江胥低了低头,无声地叹出口气。
江老爷已经说完了话,视线落在空气上,眼神也没有焦点。接着就冲江胥摆了摆手,语气听着有气无力。
“你先去吧。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多留几日也好。”
江胥就不再打扰江老爷怀念逝去的女儿,行了个礼,无声地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