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鸡村
永平十八年。令山县,太平镇,常胜村。
村里有一户人家姓徐,父子二人。父亲徐玉真,五十来岁。儿子徐青承,刚满二十岁。十年前,徐玉真带着徐青承搬来了长胜村。
据说徐玉真年轻时曾随缘拜了一位道门师父,学了一些道术。虽没有大成,却也能驱邪治鬼,因此成为了村里人口中的“神人”。
谷雨时节,作物新种。这一日,父子二人正在田间播着种,就听见远处传来了急促大声地呼喊。
“徐大哥!徐大哥!出事了!”
徐玉真直起腰,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张二贵。
“二贵兄弟,出啥事了?”徐玉真和徐青承迎了上去。
张二贵跑到了近前,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是小海,小海出事了!”
“小海哥怎么了?”徐青承问。
“小海去了金鸡村!”
“去金鸡村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那匹金马!昨天半夜偷跑去的,到现在都没回来。要不是二娃说他去了金鸡村,谁能想到他能干出这种傻事。”张二贵咬着牙说。
父子二人对望了一下,徐玉真叹了口气。“这孩子。。。唉!”
“徐大哥,你得救救小海啊!要是小海出了事,我大嫂可怎么活呀!”张二贵边说别用手紧紧的抱住徐玉真的肩膀。
“二贵兄弟,不是我不想救小海!金鸡村那个地方不是我能治得了的。”听见徐玉真的话,张二贵松开了手,顺势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头,没再说什么,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徐玉真摇了摇头,拉起蹲在地上的张二贵。“先回村里再说吧!”张二贵点了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徐青承看着张二贵,心里莫名地难受。这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看见男人哭!
张小海是张二贵的侄子,是他大哥张大富的独苗。去年张大富得了病,四处寻医问药,散尽家财,也还是无力回天,留下了张家大嫂和张小海这一对孤儿寡母。
刚走到张小海家门口,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哭声。徐玉真叹着气,走进屋里。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除了和张家沾亲带故的亲戚,还有平日里交往不错的乡邻。张二贵的媳妇正劝着张家大嫂。看见徐玉真走了进来,满脸泪痕的张家大嫂立刻跑到徐玉真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手作着揖。
“徐大哥,您是活神仙!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小海吧!”说着就要磕头。
"张大嫂,你快起来!"徐玉真边说便看向张二贵。
“大嫂,徐大哥说他也没办法。你就别为难他了!”
张家大嫂抬眼望着徐玉真。徐玉真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他现在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他也想去救张小海,但是想到金鸡村四周的那个逆天的阵法, 他也是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云仙宫的那场浩劫,想起了他的大师兄董玉阳。要是大师兄还在世,一定能驱除那金鸡村的邪祟。是啊,要是大师兄还在,哪怕是青山师侄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张家大嫂瘫在了地上,而后又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喊着:“当家的,我对不住你啊!我没看住咱们的儿子,让他去了金鸡村!”
张二贵的媳妇上前去抱住张家大嫂,也是止不住的流眼泪,喊着"大嫂!大嫂!"别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海和他爹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话,张家大嫂挣脱开张二贵的媳妇,冲着屋子里的柱子就撞了上去。
徐玉真看见张家大嫂要寻短见,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快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张家大嫂被徐玉真这么一拽,顺势摔倒在地。
“让我死了吧!”
“张大嫂,你容我再想想办法!”情急之下,徐玉真也顾不得多想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徐玉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张家大嫂愣了一下神,随即爬起来,在地上磕起了头。
“徐大哥,您要是能救了小海,我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徐玉真示意让张二贵媳妇把张家大嫂扶起来。
“张大嫂,若是想让我去救小海,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别说一个,十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条件就一个。我去金鸡村找小海,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再做这自寻短见的糊涂事了。”
张家大嫂望着徐玉真,张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你若是答应,我现在就去金鸡村。你若不答应,我就和青承继续种地去,你们家的事我不管了。”
片刻,张家大嫂点点头,“我答应。”
徐玉真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徐青承也快步跟了出来。出了张家的门,徐青承又回头望了望,转过脸对徐玉真说:“爹,张大婶不会再寻死了吧?”
“暂时不会。可要是小海。。。那就难说了。”
“那怎么办?你刚才骗张二婶说去金鸡村找小海哥,要是。。。”徐青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玉真打断了。
“谁说我是骗她的!”
“爹,你还真要去金鸡村啊!大家不是说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吗?”
徐青承一把抓住了徐玉真的袖子。“爹,你不能去。”
徐玉真握住徐青承的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承啊,爹既然答应了你张家婶子,就绝不能失信于她。金鸡村我是一定要去的,至于能不能找到小海那就看我和他的造化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金鸡村凶险万分,我去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你去了那就是白白送死!你难道想让爹像你张家婶子那样?”
徐青承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直直地盯着徐玉真。
“青承啊,爹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说着,徐玉真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交到了徐青承的手上。
“这块玉佩你要好好收着,它。。。比爹的命都重要。”徐玉真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徐青承突然间感觉鼻子一酸,眼睛里像是起了雾,模模糊糊的,说话的声音也像是走了音。
“爹,我先回家给你准备一下驱邪用的东西。”
“不用准备了。我现在就去,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小海。”
徐玉真心里清楚,平常驱邪用的那些东西到了金鸡村根本就不顶用。赶在天黑之前从山里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到了晚上恐怕自己也要变成那里的一缕冤魂了。
“今天别干活了,回家去吧!”说完转身朝着村外走。
“爹!”
徐青承向着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声。徐玉真步子顿了顿,没有回头。回了头就再也没有勇气去金鸡村了。他不怕死,他怕他死了就没有人来光复祖庭。他苟活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复云仙宫吗?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置身险境。值得吗?他不敢再多想了。
徐青承收起了玉佩。回到家里匆忙收拾了一些徐玉真常用来驱邪的法器,也去了金鸡村。其实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他爹一个人去冒险。
对于金鸡村,徐青承了解的不多,大多是从村里人那里听来的。金鸡村在令山的一个山坳里,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令山地处边境,战事一起,这里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据说最开始是几个逃兵躲在这里,后来和外面的人通了婚,一代一代的在这里扎了根。因为偏僻,村里的人日子过得都不富裕。
那时候的村子还没有名字。
有一天,村子里的一户人家,半夜里听见窗外有母鸡叫的声音,很是奇怪。村子里没有一户人家养鸡,怎么会有母鸡叫的声音?一家人出门去看,不禁吓了一跳。在他家院子里叫的居然是闪着金光的一只母鸡和几只小鸡。一家人赶忙去抓鸡,忙活了半天,母鸡没抓到,只有他家大儿子用盆扣住了一只小鸡。掀开盆的那一刻,大家都呆住了,盆下扣着的哪是小鸡,分明是一个和小鸡一般大小的金疙瘩。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在传山里有金鸡,有宝贝。金鸡村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后来也有许多人来金鸡村附近找金鸡,但都是无功而返,别说是逮到金鸡了,就是金鸡的面都没见过。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再想金鸡的事了,更多的时候是把它当成一个传说来讲。
令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二十年前,金鸡村的附近又出现了一匹金马。这匹金马一到夜里就绕着村子走,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长鸣。金马的诱惑可比金鸡大多了。不只是村子里的人,就连许多外村的人都跑到这里抓金马。只是那些去抓金马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那些人都是在进山几天后被发现的。他们身体怪异地扭曲着,脸上都带着惊悚的表情,可身上却一处没有致命的伤痕,无一例外。
一时间人人谈金鸡村色变,就连金鸡村的人也纷纷外逃。没想到的是,那些出村的人和那些去抓金马的人下场是一样的。从此金鸡村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后来也有道士来这里做过法,驱过邪,不但没成功,反倒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再后来,除了偶尔有几个不要命的以外,就没有人敢再靠近金鸡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