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刀剑如雨
这震颤意味着白统领这么快就发现自己不见了，正在吆五喝六的招呼下属全营大搜索。柯林感觉自己连呼吸的频率都下降了不少，浑身僵硬，因为对方好像真的特别震怒，在一大堆骂属下无能的词语里，还有不少是要把自己抓到以后碎尸万段的，而且他听上去离自己并不太远。
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红灵妹妹还有那位新认识的拜赞兄弟。但愿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被别人发现。
柯林的心脏随着地皮传来的震动不停的扑通扑通的跳。看这动静，整个营地都跟在白统领的后面发动了起来，所有的修罗都在找自己，脚步声，有时候甚至就在耳边！帐篷被掀动，被搜索。柯林越来越紧张，到后来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就像拜赞所言，那么明显的一个臃起的角落，不知为何，没人过来搜查，到后来，柯林也想通了，真要搜到自己，也是自己的命，在这里，唯一能依仗的就剩下天命了，自己是不是平稳呼吸也根本对事态毫无关联，这么想着他终于平静下来了，把水囊口对口塞到嘴里，咕咚咕咚喝完，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人扯他，柯林睁眼一看，天色已黄昏，一群粉红的鸟像是烟云一样遮天蔽日的飞过，扑啦啦扑啦啦，营地的一切兵荒马乱的声音都在这嘈杂的声音下被掩盖了。
“快起来！别看了，马上要下雨了”
下雨怎么了？血海都趟过来了，下点雨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柯林翻身起来，活动了活动，意外的发现身体好像睡了一会儿之后，恢复了许多。
左右看看，红灵没在。
“我红灵妹子呢？”
“别问了，跟我走。”
柯林一皱眉：“我不放心她。”
“你就别管她了，几个百夫长都想收她，她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又何必跟你一样亡命，要不是她求我，我都懒得带你走！”-
柯林的心往下沉，逃脱的机会是靠红灵争取来的，在满地是凶神恶煞的营地里，她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回自己的逃脱呢？
“快走！”看他在发愣，拜赞过来推他。
“我想要见见红灵。”柯林其实想说的是想问问红灵的处境如何。
拜赞笑了笑，他的笑比哭都难看：“你现在自己都生死难料，还要拖她下水么？她就算过的艰难点，也不至于和你一样走投无路啊，你别坑她了行么。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也不管你了。”
“走吧。”柯林没法再纠结了，自顾不暇的人没法照顾别人，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出去探头看了看周围，愣住了。
营地里空无一人，虽然是夜晚，但是这么空旷，还是很诡异。
“人呢？”
“快走吧，别磨蹭了，红烈鸟大群从血海生起，飞往修罗场，意味着快要下雨了，营地的人都进去躲雨了，我们不抓紧，会被钉死在野地里。”
柯林还想问什么，拜赞已经飞一样的冲出去了。他只能跟上。
营地很寂静，明月已经在地平线上升起，穿过帐篷杂乱的营地，走过无人值守的大门和岗哨，面前是荒芜的大地，远远望去，海已经在视野之外，没有树，草也稀稀拉拉，彼岸花见不到几株，大地一片荒芜，除了一条通往远方的小路，原野上全是泥泞。
拜赞什么都不说，只是往西一路走下去，柯林也不问，只是跟着走。
头顶上乌泱泱的红烈鸟渐渐的变得稀疏，一只两只的叫得凄凉，是落队的孤单吧。
“是不是意味快要下了？”
拜赞抬头看了看：“红烈鸟很聪明，从来不会让自己有暴露在剑雨下的危险，所以不用担心，鸟全部飞完了，还有一两个时，雨就要下来了。”
柯林知道修罗道一天是六时，一时差不多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这样，虽然这里已经不是人间这里的一天很难说是二十四小时，无法比较，但是既然一天被修罗分成六时，那么他说的一到两时，差不多正好是明天凌晨最黑暗的时分。
拜赞的话不多，除了一直带着他走，也就给他递了一次吃的，其他的基本上都没搭理他。
看他臃肿的身材，浮肿的头面部，却如此轻盈的走在自己前面的月光下的荒原小径，柯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错位感，脑子里不一会儿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是真的身在修罗道还是在梦中。
紧赶两步追上他，和他并肩，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红灵是怎么和你商量的。”
拜赞撇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回答，只是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柯林一咬牙追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红色的彼岸花从出现在眼前，花儿长得很红艳，在月光下越发的阴森。
拜赞看了看天和月亮，转头对他说道：“红烈鸟都飞完了，应该没多久，雨就会下来了。南宫营地是去不了了，不如先在这里避雨吧。穿过这片花丛，有一个地下溶洞，先去那儿躲躲雨。”
柯林摇了摇头：“那还是往前走吧，这才走出去多远，一点雨不算什么的。”
拜赞一把抓住了他，想把他往花丛里拽，柯林当场就给他甩开了。
拜赞怒道：“你以为这雨是什么样的雨？你以为是在人世间么？刀剑无情，你想死么？”
一把攥住他的腕子，拼命把他往花丛里拽，这时的柯林再想甩开，已经彻底甩不开了，对方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箍住了他的手腕，一拖一拽之下，柯林的身体已经整个失去平衡，但是他没有放弃，拼命的挣扎着，拖出去没多远，拜赞终于停下，回头冷冷的看着他：“你真的想死么？”
“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干什么的？”柯林生气的说道，趁机站了起来，但是手腕怎么甩都甩不掉他的束缚。
“帮你，不帮你的话，我就看你在雨里被万剑穿心！”
“什么？”柯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拜赞甩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花丛中间走去：“听说你是外道转生，也许你那里的雨是水雨，或者酸雨，只有修罗道，是天上下刀子。”
柯林呆在原地，在修罗道，连下雨都那么凶残？
“别发愣了，天色看着越来越不对了，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呢，你不想死在雨里，就抓紧点吧。”
柯林连忙跟上，花丛茂盛，他差点被草根绊了个跟头。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太多了，踉踉跄跄的跟着拜赞在花田里努力的穿行着。
但是越往深处走，血腥和腐臭的味道越浓。
彼岸花也从及腰的高度，慢慢的变成了没过头顶的高大植株，红色的花蕾中紫色的花蕊像是蛇的信子一样柔柔的垂挂出来，拜赞在前面分开道路的时候，这些花蕊就带着湿哒哒的液体，跟着被扰动的植株晃动起来，不断的在柯林的脸上抚来抚去，简直是难受到极点。柯林只能抬起手来护着眼睛，不让花蕊上的液体沾到眼睛上。
难道是这些液体带来的腐臭味道么？柯林想着把手背放到鼻子旁边，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但是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味道不但没有让柯林觉得恶心，反而精神一振，大脑好像被轻微的电流那么冲击了一下，清醒了许多，再去闻的时候，居然有一股特别的清甜之气。
这应该就是曼殊沙华的花蜜吧，柯林一横心，索性伸出舌头去舔手掌上沾到的浓稠液体，果然不出所料，是甜的！
但是这甜除了夹杂了血腥的气味，还有微微的苦涩。
但是拜赞容不得他细细品味，在前方大声的催促着：“别磨蹭了，恐怕来不及了。”
柯林依言加快了速度，但是依旧追不上拜赞，逐渐的，他消失在花丛中，只听见前方淅淅索索的前行分开植株的声音，柯林索性低下头，一路朝着前方急行。
走了不会儿，就听到空中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掉下来。柯林没空四处张望，依然低着头往前走，一头撞在了拜赞的身上。一直在前开路的拜赞，原来正站在原地抬头看天。
“完了，开始了。”虽然天色已黑，看不太清拜赞的脸色，但是拜赞的声音明显有点颤抖。
柯林也不由得跟着抬头，一把，两把，三把，月光下，清清楚楚看到一把把刀剑从空中坠落。
嗖。。。噗嗤。嗖。。。噗嗤。柯林甚至眼睁睁看着有一把剑毫无遮拦的生生插在眼前不远处的土地里，本该雪亮的剑身，就在噗嗤一声过后，完完全全的插入了土里。柯林的头皮都麻了。
这，就是修罗道的雨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全给你耽误了！”拜赞的声音里全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