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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迷 雾
这一天是赵霖父母两周年忌日。赵霖对吴天夫妇道:“伯父、伯母,侄儿该回家去祭奠双亲了。”
吴天连连点头道:“这是贤侄的一番孝心,去吧,去吧。”
“孩子,快去快回,伯母会想你的。”苏琴怜爱地看着赵霖。赵霖感激地点了点头。
“还是大哥陪你去吧!”去年忌日是吴平陪着赵霖去的。
“只是又要劳烦大哥,小弟过意不去。”
“自己兄弟,何必说生分的话!”
吴平刚说完,尖尖忽然道:“大哥,这次让小妹陪赵霖哥去吧。去年是你去的,今年轮也该轮到我了!”说罢脸上居然红了一红。赵霖刚来时,她蛮横胡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频繁的接触,她对赵霖暗中生出了情愫。性情变得文静了许多。
吴平看着尖尖笑道:“小妹要去,大哥只好退让了!”
尖尖听出了哥哥调侃的语气,脸上血泼也似的红了起来,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尖儿不能去!”吴天将脸一板。尖尖气得顿脚,叫了一声“爹”,眼泪已掉下来了。
苏琴疼爱地道:“尖儿,你真要去?”
尖尖坚定地点了点头
苏琴转对吴天道:“老爷,你看……”
吴天皱了皱眉,沉吟有顷,忽然眉头一展道:“也罢,就让尖儿去吧。”
尖尖破泪为笑,飞快地扑过去,在吴平额上亲了一下,笑着道:“谢谢爹!”
于是赵霖和尖尖两人两马上了路。
赵霖似乎不开心,尖尖已经习惯了他的时冷时热,并不放在心上,一路上叽叽喳喳和他说话,想方设法逗他开心。她一口一个赵霖哥,就是木头人也会被她叫得感动起来。
他们骑的是州衙里选出来的好马,两百多里路,两个时辰不到便跑完了,午时初到了赵霖家。其实赵霖早已没家了,所谓家,就是两年前搭在他父母墓旁的那间简易木屋。
两人收拾打扫了一番,草草吃了点东西,在坟旁燃了香烛纸钱,拜祭完毕,都有些累了,回到木屋倒头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两人方才醒来。待到弄好晚餐,吃喝洗刷好,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赵霖陪着尖尖在木屋外徜徉,一面听着十里蛙声,一面欣赏着远在天边的半弯新月,倒也有几分惬意。
“赵霖哥,若能和你天天如此,我宁可不要那锦衣玉食!”尖尖柔声道。
赵霖被尖尖的话感动。他也多么希望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着这种宁静平和的生活。可是……
他正想着,忽听周围发出不少轻微的刷刷声,心生警觉,一把将尖尖拉在身后护着,轻声道:“小心,有人!”
尖尖心中一颤,痴痴想道:“遇着凶险,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我!原来他对我这般关心!我便是为他……”想到这儿,她冲上前,扑在赵霖怀里,眼中柔情似水,看着他道:“赵霖哥,你真好!”然后猛一转身,挡在他身前。
一瞬间,他们周围出现了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其中两人,一人手上赫然拿着一把似刀的长剑,正是绝世剑!另一人手上是一把浪剑!
赵霖心头大震,绝世剑终于和他照面了!握剑的人莫非就是师父的弃徒吴雄?他和浪剑吴义是一路!这样看来,杀害自己父母的就不是狼山五怪,而是绝世剑的手下了。于是师仇和家仇一齐涌上心来。但他已长大成熟,再不会像几年前那般卤莽冲动。他知道今晚一战,生死难料。师父虽然说过,绝尘剑法是绝世剑法的克星,但自己时日尚浅,只练到绝尘剑法的第二重,能否克制住绝世剑,殊难预料。何况对方人多,更有浪剑吴义相助!
想到这儿,他对尖尖道:“尖尖,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可插手,你走吧。”
尖尖却听而不闻,她胸中一腔柔情,竟将那群黑衣蒙面人视如无物,哪里还知道害怕,更没想到要走。
赵霖说完后不再去管她,抽出绝尘剑,朝握绝世剑那人逼去,在距他五步处站定,沉声问道:“你是吴雄?”
那人身子似乎震动了一下,但随即平复如初,眼中精光一闪,却不发话,绝世剑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取赵霖中宫。
赵霖双眉一耸,剑随手动,手随心转,绝尘剑式展开,剑气纵横。
那人所使绝世剑法也是绝尘所传,何等厉害!十多年前吴雄凭此一剑,打遍武林无敌手,搅得江湖鸡飞狗跳,人人自危。绝尘是当世第一剑术大师,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行踪;赵霖又哪里知道他的师父是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绝世剑法虽然无敌,可赵霖经师父指点,非但熟悉了这套剑法的特点,而且所习绝尘剑法又正是克制绝世剑法的,所以那人一上来便处于不利形势,他每一招出都被赵霖抢了先机,三招一过,竟被迫得退了三步。
但赵霖练剑终究时日尚短,功力尚浅,所以他剑法虽然了得,却也无法取胜,何况他临敌经验更是不如那人。那人三招一过,已知自己剑法上沾不到便宜,心中虽然震惊,但惊而不乱,第四招便用上了全力,他要凭功力和经验取胜。他不顾赵霖神出鬼没的一剑,拼着自己胸肋中剑受伤,剑招照使不误。赵霖这一式若使满,定可重创对方,使对方无力再战,但自己也会受伤。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受伤,否则强敌环伺,后面将如何应付?结果只怕杀不了仇人,自己反倒先把性命丢了!心念电转间,手上动作更快,将一招直捣黄龙瞬间化为横架金梁,绝尘剑向绝世剑迎了上去。但听铮的一声响,火星四溅。赵霖只觉握剑的手臂一阵酸麻,绝尘剑差点脱手飞去。他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功力差得远,决不能与对方接实。
既不能硬接,只能游身而斗。这样打法,他虽不致落败,但如此下去,对自己却是大大不利。对方人多,若一涌而上,岂不糟糕!他正没做计较处,猛听得尖尖一声惊叫,心里一惊,跃退几步朝尖尖看去,却见尖尖被使浪剑的那人抓在手上,口中大叫道:“赵霖哥,你快走!别管我!”
赵霖心头一热,想要上前相救,又怕那人伤害尖尖,正不知所措,那些人却挟持着尖尖飞一般逝去,临去还丢下一句话:“要救人就上狼山去!”
赵霖一时又糊涂了,这些人是狼山来的?怎么可能!他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了一遍,心中已有主意,也不急着去救尖尖,连夜打马回到高邮,并不回房歇息,却先偷入后园见了满堂娇。
第二天他对吴天夫妇道:“伯父,伯母,侄儿无能,没有保护好尖尖,让她给歹人劫持去了!”
苏琴闻言大惊,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尖儿她被歹人劫去了?”
吴天尚还沉得住气,道:“别急,慢慢将事情经过说清楚。”
赵霖便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苏琴听罢,当场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抬了她进去抢救。
赵霖歉疚地看着她被抬进去,心道:“伯母,对不起!不是我狠心不管尖尖,实在是因为……”
他正想着,却听吴天道:“贤侄,尖儿到底落在谁的手上?”
赵霖犹豫了一下,道:“狼山五怪。”
吴平刚从母亲那儿出来,闻言大怒道:“狼山五怪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动到我们头上来!爹,让孩儿带人去踏平狼山,救回小妹!”
赵霖突然道:“尖尖现在到底在哪儿还很难说。”转对吴天道:“伯父,你与狼山五怪有仇么?”
吴天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摇头道:“私仇是没有的。狼山不在我高邮州管辖范围之内,只要他不在我高邮州犯事,本官便管不了。但狼山五怪好像以前是有人在高邮犯事被判过。”
吴平道:“莫非他们是因这事对小妹下手?可为什么早不下手,却要等到现在?”
吴天道:“他们劫去尖尖决不是为了这事。”
吴平奇道:“那是为何?”
吴天看着赵霖道:“是为了赵贤侄。”
吴平不解地看了看赵霖,又看着吴天。
吴天边思忖边对赵霖道:“既然狼山五怪和浪剑吴义杀了贤侄全家,为了斩草除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贤侄!贤侄在我府上时,他们无法下手。但贤侄若离开高邮,他们怎会放过这机会?”
赵霖道:“既如此,他们为何不杀我,却要劫持尖尖?他们当时若一涌而上,我根本就无法抵敌。”
“他们为什么不杀你,这事我们暂时无从得知。但他们劫持尖尖却可一举两得,这是很显然的。”
吴平急问道:“如何一举两得?”
“既可引贤侄去救,更可叫本官有所顾忌!”
赵霖决然道:“伯父说得有理,这事由我而起,当由我去解决。小侄明日便往狼山救回尖尖!”
吴平急道:“不行!你不听我爹爹说,他们正是要引你前去,只怕有什么重大阴谋!要去我陪你去。”
吴天张了张口,却没发声,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措辞,过了片刻道:“贤侄,这事不是伯父不管,实在是因为尖儿落在他们手上,我们不插手,他们尚有所顾忌,尖儿就只是有惊无险;我们若插手,尖儿便有性命之忧。”
赵霖连连点头道:“侄儿明白。侄儿这就去做准备,便丢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出尖尖,以报答伯父、伯母对我的恩情!”
吴平大急道:“爹,这事我们若不管,小弟一人如何能成?爹,让孩儿和小弟一道去吧!”
吴天脸露难色,犹疑道:“这个……”
吴平求助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吴忠,他的本意是要吴忠帮着说情。吴忠在吴府虽只是个管家,但吴平知道,爹爹对他往往言听计从。可吴忠也许是会错了意,开口道:“老爷,那就让小人去助赵公子一臂之力吧。”
赵霖忽然展颜一笑道:“在下怎敢劳烦忠叔!大哥也只管放心,小弟自觉近来武功有些进境,那狼山也非什么龙潭虎穴。小弟此去多则十天,少则五天,必取三怪项上人头,救回尖尖。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赵霖练绝尘剑法至此已近四年。这剑法又有一大特点,练到第二重境界后,以后练习只须在心中默想,不须挥剑舞动。所以这一年来,他练功时间实际比前多出何止两倍。他以前练剑因怕人偷看,只能在晚上,而且要到旷野无人处;练成第二重境界后,他白天坐在房中亦可在心中练剑,所以这一年来,他剑法进境实在是无法估量。不然,以绝世剑的威力,这次他又如何能够自保。
吴天叹息道:“真是英雄出少年!那就祝贤侄马到成功!”
狼山在通州境内,距高邮四百多里,快马加鞭两天便可一个来回。
五天,眨眼的工夫五天就过去了。
赵霖浑身伤痕、血迹斑斑地回到了高邮。他手上提着一把月牙铲,腰上别着两个布包,对吴天道:“伯父,小侄无能,只取到仲孙秋的首级。”说着取下腰上别着的两个布包,一一打开。一个布包中是一颗头颅,可能因为时日久了,天气炎热,皮肉开始腐烂,已难辨认形貌,而且腐臭难闻;另一个布包中是一大堆暗器,正是仲孙秋的独门暗器镔铁飞抓。
吴忠脸色变了一变,似要说话,却只掩着鼻子皱了皱眉。
吴天一手掩鼻,眼有异色道:“潘溪和俞明呢?”
赵霖指了指搁在一旁的月牙铲道:“潘溪被我重创,他的兵刃为我所得,人却被他们老二俞明救去了。那家伙轻功实在太高,小侄追他不上,惭愧得很!”
吴天脸有忧色道:“潘溪那厮武功了得,只怕他会到高邮来闹事,那却如何是好?”
“伯父放心,他被我重创,没有一年半载也难得痊愈。要不我再去……”吴平大惊道:“小弟不要!别说你浑身是伤,就是劳累了几天也得歇歇呀!”
“正是,你便休息几天再去也不迟。”
赵霖忽然想起般道:“伯父,真对不起,我在狼山找了个遍,就是不见尖尖小姐,我真没用……”
说到这儿,门外旋风般冲进一人,口中脆声大叫道:“赵霖哥,我早就回来了!”人已俏生生站在赵霖面前。她见赵霖浑身血迹,失声大叫道:“赵霖哥,你怎么了?”猛又见了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吓得脸色泛白,不自禁扑在赵霖怀中,身子簌簌发抖。
赵霖任她抱着,不言也不动。
吴天喝道:“尖儿,不要胡闹,赶快站过来!”
尖尖放了手,红着脸站过一边。
“尖尖……小姐,你是怎么回来的?”赵霖问。
“那些人将我捉去后,把我锁在一栋屋子里。虽然不让我出去,却好饭好菜招待,关了三天也就放了。真是莫名其妙!”
“原来是这样!”赵霖轻轻自语着。
吴平笑问:“小弟,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姐回来了就好。”
尖尖幽幽地看了赵霖一眼。赵霖只做没见,却对吴天道:“小侄告退了。”说罢,也不待吴天点头,逃也似的出了正厅。尖尖跟了出去,缠着他不放。无奈,他只好让她帮着换衣清洗,上药裹伤,直弄到晚上才罢。
五 两 块 玉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赵霖一觉醒来,起身坐在床上,又开始练起了他的心剑。忽然听得门上传来轻微的哒哒声,他假作不知,仍然坐着练功。不一会儿,门闩被人在外拨落,房门被一点一点地、轻轻地推开,一道人影悄悄掩了进来,手上提着的正是浪剑!
赵霖心里暗哼了一声,依然坐着不动。也许是见他坐着没睡,似乎呆了一呆,但旋即一挺浪剑,向他心窝刺来。
赵霖一个鹞子翻身,绝尘剑倏然出手,将浪剑挡过一边,剑式不变,剑尖闪电般指住了对方咽喉。
那人身子哆嗦了一下,一步步往后退去。
赵霖却也并不杀他,只一步步逼了过去。
那人退出房门后,忽然不退了。赵霖正不知何故,两旁猛然亮出两道光华,风声劲急,有物朝他当头袭来。
赵霖不及招架,矮身一缩,将身子退入房中,绝尘剑往上一扬,拨开了袭击的两件兵刃。正要冲出再战,忽听有人大叫道:“不好了,赵公子房内有刺客,快来人哪!”接着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许多人来,人人手上拿着火把兵器,刹那间将赵霖住的这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照得如同白昼。
那三人不敢恋战,纵身跃上了屋顶。
赵霖一声轻啸,也紧跟着纵了上去。那三人倏然转身,朝着赵霖猛攻了数招。这三人武功皆甚为了得,但赵霖绝尘剑法独步武林,以威震江湖的绝世剑法,尚不能与之匹敌,这三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非但攻势凌厉的几招被一一化解,人也被逼得从屋面跌落下去。众人一涌而上,将三人拿住绑了。
赵霖从屋面跳下,刚要撕下他们蒙面巾盘问,只见举火把的人纷纷往两边让着,却原来是吴天和吴平来了。
有人将刺客推到吴天面前道:“大人,这三人欲不利于赵公子,已被我等拿下。”
吴天直视着三人中为首的那人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行刺赵公子?夜闯州衙,可知罪么?”
那人默不作声。
吴平喝道:“扯下他的蒙面巾,看看到底是谁!”说着闪电般出手。
那人蒙面巾应手而落,却随着响起了一片惊叫声:“吴总管!”刺客中为首这人竟是吴忠!吴平颤着声音道:“忠叔,怎会是你!”
吴天也满脸惊讶道:“吴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赵霖在心中暗道:“果然是他!我没有猜错,满堂娇姐姐也没看错。”
他正想着,忽听吴天怒道:“吴忠,难道你便是那个江洋大盗吴义,化名投在我的门下?”
吴忠大声道:“不错,我就是吴义。要杀要剐由便!”他声音洪亮,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吴平痛苦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赵霖两眼透出两股如刀的光芒,逼视着吴义,问道:“绝世剑吴雄在哪里?”
吴义根本不理他,只鼻子里哼了一声。
赵霖厉声道:“好!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的分筋错骨手厉害!”
吴天抬手拦着他道:“贤侄不须动怒。老夫为官多年,审犯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有办法让他开口。待本官明日堂上审问,不怕他不招。现在倒是可以先搜搜他们身上,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立有三人在吴忠他们身上分别搜查了一阵,从吴忠身上搜出了两样东西。吴天接过一看,变了脸色道:“难道是他?”随又摇头道:“不会吧。”
赵霖和吴平同声问道:“谁?”又同时凑了过去看那两件东西。只见吴天手中托着的是一支令箭和一方佩玉。
吴平看见那支令箭,脸上变了颜色。赵霖却似中了邪般,两眼定定地看着那块两寸见方、一寸多厚的佩玉。这是一方淡兰色的碧玉,玉内隐隐透出山水鸟木、亭台殿宇,甚是精致玲珑,可爱煞人。而且是天然生成,并非人工所为。奇怪的是,内中左下角赫然现着一个模糊的"赵"字。赵霖一把将玉抢了过来,一面细细地看,一面轻轻地摸,神色激动非常。
“看贤侄神态,莫非知道这块玉的来历?”
吴天这一问,引得赵霖回忆起一段记忆已淡薄了的往事。这方佩玉是他小时候挂在胸前的。但是,大约是八九岁那年吧,他爹爹从他项上将这块玉取下,说是要作文定之物。记得姐姐还笑他,说他这么小就有了妻子,还是指腹为婚。那时他人小,根本不懂这些话,只是吵着要那块好看的碧玉。一直吵了三四天,他爹才给他换过了一块,并告诉他要爱护好,说日后得凭这块玉认亲。
赵霖回忆到这儿,伸手在怀中一掏,又拿出一块玉来。
吴平接过一看,不禁啧啧称奇。这块玉大小与那块差不多,但非方形而是圆形,通体晶莹,不染一丝杂质。更奇的是玉中心有拇指大小一团是鲜红的,形状恰似一颗人心。
"贤侄,这块玉是你的文定之物,而它又在吴义的身上,你不觉得可疑么?"吴天问。
赵霖思忖道:“确实可疑,但我理不出头绪。”
吴天又问道:“这支令箭你可知道是谁的?”
赵霖摇了摇头。
吴天朝众人喝道:“大家退下,将刺客暂押大牢,待本官明日审问。”那些举着火把的人都纷纷退去,只留吴天父子和赵霖站在院中。
吴天接着道:“吴义他们显然与和你有婚约的女家有关。”
吴平点头道:“不错。小弟,那女家是谁?”
赵霖沉吟道:“自七八岁那年换玉之后,父母再也没提过这事,所以关于女家情况我知道很少,只记得是姓彭。”
吴天连把头点道:“姓彭?这就是了。果真是他!”没待赵霖发问,摇手道:“到你房内再说。”
三人刚进房坐定,猛听得尖尖的声音远远传来:“赵霖哥,你好吗?”不一会儿便见尖尖神情惶急地冲了进来。
尖尖见赵霖没事,长长吐了口气,开心地笑了。她一眼看见吴平手中的那块玉,抢过来一看,大喜道:“呀,真是可爱极了!中间还有一颗红心哪!”
吴天满脸不高兴地道:“别胡闹!半夜三更的来凑什么热闹!我们在谈要紧事。”
尖尖将玉还给赵霖,噘着嘴道:“我担心赵霖哥也不行?你们谈你们的,我不说话就是了。”
吴天横了她一眼,也无可奈何,转对赵霖道:“贤侄,你刚才说那女家姓彭,可知是谁?”
赵霖摸了摸头道:“想不起来了。”
吴天托着那支令箭道:“他就是你爹生前好友彭厚!这支令箭就是他的。”
赵霖一阵激动,突然站起身道:“不错,想起来了,正是叫彭厚!”
吴天似乎有些兴奋道:“你真想起来了?不会记错吧?”
赵霖决然道:“不会!就是他!”
“唉,堂堂扬州知府,朝廷命官,真令人想不到,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吴天感叹着。
“什么?他是扬州知府?可我爹从来没对我说过啊!他既与我爹同朝为官,又是相知好友,怎会下手杀我全家?如今连我也不肯放过?”
“本官原本也不相信,但反复想来,又觉得事有可能。”
吴平不解道:“爹爹此话怎讲?”房中四人八只眼睛都注视着吴天。
“爹曾风闻,彭大人与贤侄令尊赵大人生前有过冲突,赵大人之被罢官,实在与彭大人有关。赵大人既已为民,彭大人当然不能与他结为亲家。但要赖婚,又有信物在你们手上。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暗中买通狼山五怪将你全家杀了,那时婚约自解,人不知鬼不觉。但他却没想到,你碰巧被平儿救了,这只怕也是天意!几年来,已有十多拨人夜入本府,实在都是冲着你来的。唉,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这可有些麻烦了。我纵有心助你报仇,却没这分能耐。”
吴平愤愤不平道:“爹爹,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他虽是知府,但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孩儿就不信扳他不倒!”
吴天重重叹了口气道:“为父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可你哪知道官场的事!彭大人是我上司,只怕到时扳他不倒,自己反倒落在他手上。”
“爹爹既然这么说,那就让孩儿偷偷摸进扬州府,割下彭厚那狗官的头来罢了!”吴平情绪激动地道。
吴天瞪了吴平一眼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扬州府衙高手如云,彭厚贴身护卫公孙晴那手霸王刀法更是厉害,何况彭厚本人武功深不可测,你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赵霖道:“这是我的事,当然不能让大哥去冒险,待我去取了彭厚的项上人头来祭奠父母!”
吴平忙道:“小弟不可着急,我们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尖尖拉着赵霖道:“赵霖哥,如果你一定要去,尖尖陪着你!”
吴天深思熟虑道:“本官尚有一个计较,管教彭厚束手就擒,又能不被朝廷知道。”
尖尖大喜道:“我就知道爹爹会有办法的!”
赵霖吴平异口同声问:“什么计较?”
吴天思考着道:“有些细节还没想得停当,待今晚考虑周详了,明日再说吧。你们谁也不可轻举妄动!”又专对赵霖道:“贤侄放心,本官定教你称心如意,报了父母大仇。但你须听本官安排,不可单独行动!”
“是。”
吴天他们离去后,赵霖又仔细想了一番,心里总有些不大踏实,于是也不睡觉,坐在床上练起了心剑。待到亥时一过,悄悄翻出吴府,径往扬州去了。
高邮距扬州一百二十里,以他的轻功,一个时辰可到。他子时初出发,在扬州耽了一个多时辰,于寅中时返回高邮。回来后,他心潮澎湃,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仇人是谁,大体上可以确定了,所以他根本不能成眠,只得又打坐练功。他情知自己剑法内功不练到第三重境界,要报仇是很困难的,师父所嘱之事也完不成。他强行压制住激动的情绪,一心一意练功。这样打坐了一个半时辰,丹田中忽有一股热气腾腾升起,向四肢百骸散去,刹那间只觉浑身通泰,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心中一动,立掌如剑,朝地面挥去,意念到处,只见地面喷起两排粉末,青砖地面竟给他以掌剑剑气划了一道深痕。他心中大喜,知道自己已练成了绝尘剑法第三重。
这时已是寅卯之交,他一夜没睡,非但不觉疲累,精神反更见旺盛。正要出门,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吴天。
吴天进去后将门关上,道:“贤侄,昨晚我睡不安稳,当晚便提审了吴义,他已招供,确系彭厚令他来刺杀贤侄。”
赵霖道:“伯父可问了那块玉为何在他身上?”
“当然问了,他说是彭厚奖赏给他的。如此看来,彭厚才是害你全家的真凶。”
赵霖看着吴天,没吭声。
吴天放低了声音道:“贤侄这血海深仇当然是要报的,但明来、硬来决计不成。就算能杀了他,你从此成了朝廷钦犯,也将永无宁日。我已想妥一计,可轻而易举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去……”他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低道:“彭厚一定不知道你已识破了他。我替你在你家原址重建家园,到你父母五周年忌日时,你以小婿的身份将他请到家去。他必定会装出不知你全家遇害的事,也必定会应约前去。为了不露马脚,你多和他喝酒,少和他交谈。到时我自有办法制他……”
赵霖尚没置可否,又听吴天嘱咐道:“这事只可你知我知,对谁也不能说,连你义兄和尖尖也不能!千万记住了,否则走漏了风声,非但你报不了仇,只怕你我性命都不保!”
六 真 相
这天是赵霖爹娘五周年忌日,彭厚果然应约而来,只有一人跟着他,那便是他的贴身护卫公孙晴。
正屋大厅内就只他们三人坐在那儿喝酒,旁边已摆了三四个空酒坛。
巳时刚过,厅前场院上停下了一乘八抬大轿,轿帘掀处走出一人,却是高邮知州吴天。
他走进大厅一看,立即满脸笑容道:“彭大人在此,下官失礼了。”
彭厚摆了摆手道:“这是在朋友家,不必多礼。吴大人请。”
吴天仍笑道:“彭大人想不到下官也会来吧。”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你和赵源本无交情,你能来看他,也难为你了。”彭厚连连点头。
吴天看了赵霖一眼,又道:“哪里,哪里,我们不说这个,喝酒,吃菜!”边说边站了起来,举着酒杯道:“下官借赵府的酒,敬彭大人三杯。”说罢一连干了三杯。眼看着彭厚干了三杯,他才坐下去。然后,他又夹了一块鱼翅向彭厚送了过去,不经意间两人筷子碰了一下,彭厚竟没拿捏住,筷子和鱼翅一起掉在了地上。
吴天连道:“对不起,下官该死!”忙换了一双筷子递给彭厚,又端起酒杯道:“来,公孙大侠,我们也干一杯!”酒杯相碰,公孙晴竟也拿捏不住,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吴天突然脸色一变,朝赵霖喝道:“还不快把他们杀了报仇!”
赵霖陡然往起一站,忽又一屁股跌坐在椅上,颓然道:“我忽然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天看着他们三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忽然仰天大笑,声震屋瓦。
彭厚怒道:“吴天,你笑什么?”
吴天直视着他道:“笑你堂堂知府,今日终于落在我的手上,痛快啊,痛快!”
彭厚勃然大怒道:“你冒犯上司,就不怕本官治你的罪!”
吴天狂笑道:“治罪?好啊,你治呀!不然我不只要冒犯,还要杀了你!”
“你敢!”公孙晴喝声中站了起来,五十斤重的大砍刀已握在手上,但软绵绵的垂着,怎么也举不起来。
吴天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伸食、中两指在他刀背上一按,大砍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彭厚怒极道:“吴天,你胆敢谋杀上司,自己也难逃一死!”
“哈哈……本官难逃一死?哈哈哈,本官还等着升迁呢!你那知府的位子也该轮到我坐了!哈哈……”吴天得意地大笑。
公孙晴怒斥道:“你痴心妄想!”
“嘿嘿,明白告诉你们吧,你们死后,皇上就会知道,扬州知府彭厚系罪臣赵源之子赵霖所杀,高邮知州吴天力战杀死赵霖,维护了朝廷法纪。就凭这分功劳,你们看我能不能坐上知府这个位子!哈……”吴天又是一阵大笑。
赵霖一直没出声,这时突然冷冷道:“你不是帮我设计报父母大仇的么?怎么会是这样?”
吴天原本料定赵霖听了这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却见他神色冷漠,也不放在心上,讥笑道:“傻小子,你想得倒美。本官为什么要帮你?你可知道你父亲是如何罢官的?那正是本官的杰作!”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爹爹和你有仇?”赵霖仍然神色冷漠。
吴天咬牙切齿道:“不错,是有仇!反正你们是要死的人,本官也不怕告诉你们,让你们死得明白!当年朝廷下拨高邮的五百万两灾银,本来已是本官囊中之物,结果事情坏在赵源身上!”
彭厚满头大汗道:“什么?你说什么?莫非……莫非是本官错判了赵源?”
吴天得意地笑道:“不错,是你错判了赵源。当时本官为了堵住赵源和宝应县令曹越之口,每人给了他们三十万两银子。曹越倒还知趣,谁知赵源这老东西竟参了本官一本。这是他自寻死路!”
彭厚叹道:“却不知你用的什么手段对赵源倒打了一耙!”
“本官的手段也不算高明,无非就是栽赃陷害。问只问你自己,你连自己的好朋友也不相信。赵源丢官,实在是全亏了你帮忙!”
彭厚给他这么一说,气得脸上阵红阵白,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公孙晴破口骂道:“无耻小人!”
吴天非但不怒,反笑道:“不敢,不敢!过奖,过奖!”
赵霖突然怒道:“这么说来,杀我全家的是你了!”
吴天恨恨道:“你那老子坏我好事,甚至差点要了本官的性命,不杀你全家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霖很艰难地道:“可是我还是有些事不大明白。”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吴天冷冷道:“看在你为本官做了不少事情的份上,你有什么疑问都提出来,本官让你死得明白就是了。”
“记得我全家遇难那天,浪剑吴义本可杀了我,却被你儿子吴平救下了。我后来问过他,怎么那么巧救了我。他说是你让他去接我。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要杀我全家,为什么又让吴平救我?”
“本官要斩草除根,怎么能留下你!只不过听平儿说你剑法了得,本官担心吴义杀不了你,岂不留下祸根!不过,话又说回来,幸亏平儿救了你,才留下你为本官做了几件大事。”
赵霖神色有些绝望道:“你们父子俩是串通好了的?”
“平儿是个死心眼,本官怎能把这种事告诉他!”
赵霖长长出了口气,接着道:“你既已觉察到我并不知道你和我爹爹之间的恩怨,你就乐得做好人,将我收养在你家。我再问你,狼山五怪中的夺魄刀刘远山、追魂剑钟离青可是你杀的?”
吴天眼光灼灼地看着赵霖道:“他们该死,竟敢要挟本官!而且这也是本官留下的一手,万一你没死,就该怀疑是狼山五怪对你全家下的手。”
赵霖点头自语道:“这就对了。所以后来,在我爹娘两周年忌日那天,你们本也可以杀了我的,但见我武功不错,于是又演了一出狼山五怪劫走尖尖的戏,引诱我去剿杀狼山五怪中的另三人!”
吴天有些得意道:“你在吴府呆了三四年,本官确然担心养虎遗患。但你在府中本官不能下手,一是无法对外交代,二是怕平儿、尖儿起疑,所以在你回家那日本想杀了你。但本官突然发现,你剑法不在本官之下,于是本官临时改了主意,要让你去和狼山五怪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同归于尽。虽然你没能将他们三人都杀了,但本官还是很满意的!哈……”说罢恶毒地笑了。
赵霖突然抬头大声道:“你是师父的弃徒吴雄!”
吴天身子一震,声音有些颤抖道:“你说什么?师父?你是绝尘的徒弟?师,师……父他,他在哪儿?”
赵霖心道:“你果然是吴雄!原来你隐身在官府,难怪师父找不到你!”
吴雄(吴天)呆了一呆,突然疯了般扑过去掐住赵霖脖子,吼道:“兔崽子,快说,绝尘那老东西在哪儿?”他口气虽凶,底气却虚得很。
赵霖被勒得喘着粗气道:“你放手,我……说……”
吴雄果然放了手。
赵霖站起身,扭了扭脖子道:“师父他老人家去了塞外,三五年之内不会回来。他老人家要我代他清理门户,正好也报我家血海深仇!”说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吴雄狞笑道:“这老东西不在,我怕谁来!就凭你……”
他话没说完,许久没开口的彭厚和公孙晴也站了起来道:“还有我们!”
吴雄放声大笑道:“若是平日,本官还真得让你们几分。今天嘛,嘿嘿,你们都中了本官的酥骨软筋散,还使得出半分力气么?”
公孙晴骂道:“卑鄙!”
彭厚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几天前本官派人送来的十坛酒中全部下了毒!”
赵霖搬起一个已开封的坛子,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又倒一碗,对吴雄冷笑道:“你可要尝尝,这酒里到底有没有酥骨软筋散!”
吴雄心中一惊,往三人看去,只见六只眼睛精光灼灼,个个浑身似都充满了劲气,哪里还是刚才那种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疾退数步喝道:“来人!”
门外立刻掠进十来人,除了八个轿夫,赫然还有浪剑吴义以及那晚刺杀赵霖的另两人。那八个轿夫动作矫捷而沉稳,眼光锐利而深湛,显是武功高手,本领绝不在吴义之下。其中一人捧了一件兵刃交到吴雄手上,正是武林中人见而变色的绝世剑!
吴雄胆色立时又壮了起来,高声道:“就算你们没有中毒,也逃不出本官手掌!你们好好看看,本官带来的这些人都是谁!”他指了指身后的十一人。
这些人除吴义只之外,赵霖一个也不认识,但彭厚和公孙晴见了,却不由变了脸色。原来这些人有的是多年前被判死刑的江洋大盗,有的是昔年魔教的余孽,有的是恶名昭著的冷血杀手,不知怎么都给吴雄罗致到了手下。
吴雄接着大声喝问道:“只是本官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没中毒!”
“你派人送来的酒我已全部倒掉,这都是后来装进去的。”赵霖声音冷得像冰,硬得似铁,他边说边抱起一个酒坛拍了拍。
吴雄心内一震,问道:“莫非你早就知道了一切?”
“不错。”赵霖冷笑着点了点头。
吴雄气急败坏道:“原来你骗了本官!你没有上狼山,仲孙秋也没有死?”
“我上了狼山,不过……”
就在这时,屋顶上哗啦一阵大响,屋瓦纷纷下落,顶上现出一个斗大的洞口,从洞口跳下三个人来。
一个精瘦的汉子沉着脸道:“吴大人,你要我仲孙秋的头颅和暗器么,来拿吧!”
另一个虎头豹眼的汉子吼声如雷道:“吴雄,你好阴毒!表面上对我们客客气气,暗中却杀了我四弟五弟,拿命来!”
第三个青衣中年汉子出手更快,一把拉住那虎头汉子道:“大哥不忙报仇,待小弟问他一件事。”然后转对吴雄道:“吴大人,我们本来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我们兄弟也为你做过不少事情,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你们知道本官的黑道身份,实在令本官寝食不安!”
青衣汉子道:“杀了我们就再也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那你为什么不早下手?”
“因为在赵霖之前本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人选。也好,免得本官日后再去找你,今日正好在此一并了结!”
“天道可期,报应不爽。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彭厚和公孙晴同时大声道。
吴雄仰天大笑道:“好,好!今日我们不是鱼死,便是网破!”转对他身后十一人喝道:“上!
大厅内霎时转开了一场恶战。赵霖一上便接住了吴雄、吴义和一个使三节棍的汉子、一个使判官笔的汉子,还有一个使长枪的。彭厚等五人则与另外七人混战在一起。不过盏茶时间,仲孙秋受伤倒地,对方却也躺下了一双。赵霖力敌五人,看似凶险,但他绝尘剑法已练到了第三重,实可说是当世无敌了。何况绝尘剑法又正是绝世剑法的克星,所以迫得吴雄一半功夫也使不出。又何况绝尘剑是断金切玉的宝剑,一出手便将其中一人的长枪削去了一截,从气势上也将五人震慑住了。但见他游走如龙,跳跃如猱,出剑时如雷霆震怒,收剑时如江海凝光,每一剑出都神出鬼没,令人无法捉摸。只片刻工夫便放倒了四人,剩下吴雄一人,更是独力难支。想到父母血海深仇,赵霖恨不能将吴雄千刀万剐;而且这时候他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可他实在罪恶太多,血债累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去。于是,绝尘剑全力一荡,将吴雄绝世剑震得脱手飞出,同时左手闪电般拍出……
就在这时,门外飞一般奔进两人,两支长剑同时向他刺到。他右手绝尘剑往两支长剑封去;左掌掌势不变,一掌拍在吴雄丹田穴上。随着吴雄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两声惨叫。
赵霖心中一惊,定睛看时,却见面前站着两人,吴平长剑斜伸,剑尖插在另一人心口。这人不是别人,却是他妹妹吴尖尖。而尖尖长剑亦插在他小腹处。原来赵霖那一剑封去虽只用了三四分内力,吴平兄妹却如何承受得住,手上长剑控制不住,直向对方刺去。
这时吴雄被赵霖一掌拍在丹田上,一身功力尽数废去。而其他几人也已分别被彭厚他们制服。
赵霖抢上一步扶着尖尖,口中叫了一声“大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吴平脸色煞白,冷哼道:“我不是你大哥!”
赵霖正要说话,忽听尖尖声音微弱地道:“赵……霖,大,大……哥,放过,我,我……爹爹……”赵霖心中一痛,一时不知所措。
吴雄怒道:“不准求他!”他又瞪着吴平道:“平儿,你即刻带着尖尖离去。快!”
吴平抽出插在小腹上的剑尖。好在只刺入二分左右,伤得不重,他用左手按住伤处,走到吴雄身边道:“爹爹,你没事吧?”
吴雄大怒道:“我没事。你听见了没有?带了尖尖赶快离开这儿!”
吴平平时就怕他爹爹,现在见他声色俱厉,犹豫了一下,即从赵霖手中接过尖尖,同时怨毒地看了赵霖一眼。
尖尖伤势较重,虽不欲离去,但身不由己,被他哥哥抱着往门外走去。
潘溪、俞明、仲孙秋忽然同声大喝道:“不能放他们走!”
赵霖怒道:“放他们走!”
这几人被他一喝,忙将举起兵器的手放下。
待吴平兄妹去得远了,吴雄突然狂叫道:“你们一个也休想活着走出这栋屋子!”
公孙晴冷冷道:“你还有什么招数就都使出来吧。”
吴雄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一物,在手上一按,但听呼的一声,紧接着便见一溜火光直冲屋顶,竟冲开了屋瓦,冲上了半空,然后空中又是一声爆响。
彭厚道:“吴雄,你别枉费心机了!你埋伏在外的三百箭手已被制服,而埋在这屋子地下的炸药也早被挖出!”
吴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地。
潘溪冲上前怒喝道:“还我兄弟命来!”
彭厚阻止道:“不可动手,自有国法制裁他!”
赵霖心中一片茫然,他虽然已为爹娘、姐姐报了仇,也没有辜负师父的托付,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他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外面天地虽大,他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20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