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云庄里,一发势千钧
黄浩与丽君徐徐行来,不久到了庄门口。
庄院规模宏伟,气派非凡。庄门高大宽敞,门两边各蹲着一只大石狮子。门口两排玄衣武士,队列整齐。
从庄门口到庄内第一进大厅的台阶口是条长约十丈,宽八尺的青石板路。石板路两旁是容得下五百余人的大练武场。
两边练武场内人头攒动,看去不下六七百人,但却井然有序,寂然无声。
见了这场面,丽君心中忐忑,但看到黄浩安闲、镇定的神态,也觉胆气顿生。
黄浩正要央人通报,猛见院内数百火把一下子点燃,回头关切地交代丽君道:“君妹,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紧跟在我身边,绝不可离得太远!丽君温顺地点了点头,向黄浩身边靠了靠。
两人昂首挺胸跨进庄门。才走得数步,忽听庄门外一声急呼:“黄大哥!”两人回头一看,却见一位绿衣劲装少女,骑着一匹枣红马向庄门冲来。到庄门口被两旁武士拦住,跃身下马。
黄浩大奇,倩倩怎么到这来了?丽君回转身排开武士,口中惊喜叫道:“倩姐姐!”牵住倩倩一臂走进庄来。两人浑忘了身在何处,跟在黄浩身后,边走边小声诉说别后情形。
说话之间,他们已到了大厅台阶前一丈处。
黄浩正要施礼,陡听一手擎天李铁柱厉喝道:“小贼,我徒儿毛三、牛贵与你何仇?你好狠的心肠,杀了人不算,还要断其四肢!今日不杀了你这恶贼,我李铁柱誓不为人!”说罢跳下台阶就要动手。
衡山掌门汪清汉拦住他道:“李英雄不必急在一时,这魔头血债累累,待一件件把他的罪行问清了再动手也不迟。”
李铁柱强忍怒火退回原位。
黄浩大声道:“李英雄,在下与令徒虽曾有误会,但当即就已消除。你不妨问问张姑娘。”说着一指丽君。
李铁柱怒气又生,喝道:“小贼,你杀了人留了血书,还想抵赖?这妖女与你一路,必也不是什么好……”
他话没说完,丽君大怒道:“你胡说八道!”就要上前动手。黄浩一把拉住她道:“君妹不可莽撞!”丽君气得一抖手摔脱黄浩。倩倩忙靠过去牵住了她。
黄浩朝李铁柱抱拳道:“我妹子年幼,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你的徒弟不是黄少侠杀的!”倩倩上前对一手擎天道。
“你是谁?”一手擎天问。
“我是巾帼帮的,叫魏倩倩。”
“你是妙手观音的女儿?”
“正是。”
“你且说说看,我徒儿不是他杀的,又是谁杀的?”
“你徒儿是谁杀的我不知道,但不是黄少侠却可以肯定。一天,我从庐山下经过,听一间废屋内有人呻吟,忍不住进去看了一下,见两人倒在血泊中,四肢已去,惨不忍睹。墙上血书‘杀人者黄浩’几个大字。正惊疑间,见其中一人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于是我蹲下身去,将耳朵贴近他唇边,但听他以蚊呐般的声音断续说了两句话就咽气了。”
“他说了两句什么话?”
“第一句是,凶手不是黄少侠。第二句话我就不明白了。他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皇天昊土。”
听了这四个字,一手擎天神色一呆,退回原位,再也不发一言。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衡山掌门汪清汉跨前两步,戟指黄浩沉声道:“黄浩,老夫十三个门人你是用什么手段将他们害死的,身上不见丝毫痕迹?老夫师弟刘松,你将他怎样了?今日你不作个交代,休想生离此地!”
黄浩道:“在下与贵派无甚冤仇,他们当然不是在下所害。既然他们死因不明,汪掌门又何以肯定是在下所为?至于贵师弟闪电剑的下落,在下倒是知道,现在他人在丐帮,汪掌门不妨找丐帮弟子问问。”
“好,刘松的事就算与你无关,你能否认老夫门下遇害弟子是你下的毒手?他们身上各画了一支玉箫!”
“这种嫁祸手段并不高明,前辈适才该听见李英雄徒弟遇害的事了,那人既能在他们被害之处留在下之名,又为什么不能画上一支玉箫?掌门人请三思。”
“凭你空口白话,又怎能令老夫相信?”
正在两人问答不休时,场上突然发出一片兵刃出鞘声。黄浩回头一看,身后已站了四百余条彪形大汉,个个手执明晃晃的大砍刀。一半人脸朝自己三人,另一半人脸朝庄门,刀虽举过头顶,人却未动。庄门口轻烟般飘进来三条人影,在那些执刀大汉中左穿右插,眨眼间穿过刀阵,越过黄浩三人,到了台阶前八尺处停下。
这三人脸朝左前方站成一排,与黄浩三人刚好形成一个“八”字。见了这三人,黄浩心中一喜,他口里虽未出声,心中却在连声呼唤:“玲妹,原来是你!”一喜之后却是一忧,想到今天形势险恶,不由大是担心。
来的三人,两女一男。领前少女一袭紫衫飘飘,宛如仙子临凡,正是静玲。她左边一位亭亭玉立的红衫少女,自然是小红了。右边青年英俊挺拔,却是黄浩在太湖边金村客店楼上见过的欧阳平。黄浩有些奇怪,他怎么和玲妹在一起?
这三人一到,众人眼光一齐转向她们,一时都惊叹于静玲的美色,多数人看得呆了。
静玲站定后,幽幽看了黄浩一眼,转向汪清汉道:“小女子路经湖北,偶遇衡山一众弟子遇害,凶手当场抓获,现已带来,掌门人不妨问问。”然后转向欧阳平道:“欧阳兄,请把人交给他们吧。”
众人方才发现,那青年肋下还挟着一人。欧阳平跨前几步,把肋下那人放在台阶下,随手拍开了穴道。
台阶上众人眼光一齐射向那人,汪清汉厉喝道:“你是何人?我衡山派与你有何仇怨?用什么手段害死了我的门下?”
奇怪的是那汉子有问必答,只听他不以为意地道:“我叫赖标,与你衡山派并无仇怨。你门下十三人确是我所杀,我是奉命而为,你们要怎样?”
“你师父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衡山弟子?你是用什么手段害死他们的?”
“咦,你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我师父就是江湖上人称‘地煞星’的游……游……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杀你们衡山的人,可没对我说,我不知道。‘阎王夺命针’你们听说过吧,我就是用这个杀他们的。”
这汉子原来是个浑人。但他人虽浑,这几句话却令在场的几位掌门大为震惊。其余人众,除了黄浩、静玲、丽君、倩倩等六人,一听“地煞星”,早已惊啊出声,脸上变色。这“地煞星”游健,三十年前在江湖上名头噪动一时,他功力极高,不只地煞掌厉害无比,独门暗器“阎王夺命针”更是见人夺命,百无一失。那是一种极细的钢针,有毒,装在一个特制的由机关发射的针筒之内。针筒放在袖内,抬手即可发射,令人防不胜防。而且劲力极强,可单发一针,亦可同发数十针。更怪的是,此针除非不及体,及体见血即循血钻入体内,一个时辰后直至心脏。你想心上扎了这么一枚钢针,人还能活命么?见人夺命而又不着痕迹,这种歹毒暗器谁会不怕!
不说台阶上众人正在审问赖标,只说台阶下几位少男少女却正在经历着一场感情上的微妙变化。
黄浩先见静玲来了,心中大喜。后见静玲是为自己而来,更是激动。只因如此场合,不能不强行忍住,却将如水的眼光一往情深地投注在静玲身上,瞬也不瞬。但他发现,静玲根本不正眼看他。又见她与欧阳平并肩而立,靠得那么近,有时还小声交谈几句,心头猛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把那身外事全给忘了。
丽君先见静玲进来,只觉她好生漂亮,心里生出亲近之感。又见她是为浩哥哥解围而来,心内更是感激,暗忖着,这位姐姐人生得美,心地又好,日后我若能与她结为姐妹,那该多好!后见黄浩眼光直直盯着静玲,脸上阴晴不定,一片迷惘之色,便双手抱住他左臂,关切地问道:“浩哥哥,你怎么啦?”黄浩竟似失了魂般,全然不觉。丽君心里叹了口气,想道:浩哥哥这么盯着人家看,也不怕难为情!不过这也难怪!我是女的,尚且见了这位姐姐都想多看几眼,何况浩哥哥是男人!这样一想,心里倒也释然。但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实在忍不住,又摇了摇黄浩,深情无限地问道:“浩哥哥,你认识那位姐姐么?”
黄浩忽然惊觉,回过头轻对丽君道:“君妹,她是我师父生前好友的徒儿,也是我的……好友,叫宋静玲。你该叫她玲姐姐。”
丽君温顺地点了点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黄浩,心里居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倩倩此刻心里更是难过。她的黄大哥和君妹妹那样亲热,只怕关系非同寻常。果真如此,她想:我该怎么办?我此身此心已属黄大哥,但君妹妹与她相识在先,我总不能与她相争!但若自己退让,此身又将何属……
而此刻心内最难过的应该是静玲了。她刚到时,见黄浩身后站着两位绝色少女,心中已然有些不大自在。站定之后,见黄浩既不到自己身边来,又不招呼一声,心中更感不快,所以再不正眼看黄浩。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她不看还好,这一看,只看得她心头颤抖,伤心欲绝。因为她正看见丽君抱住黄浩左臂轻摇,黄浩回头和她轻语,状及亲昵。这在她看来,正是一个依依情浓,一个轻怜蜜爱。她恨恨地想: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薄情寡义,算我瞎了眼!为了你,我千里迢迢一路寻来,可你早已喜新厌旧,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几位少男少女互相猜疑妒忌,为情而苦时,忽然一声震耳大喝,把他们几人一一惊醒。
原来是白云庄主金英杰喝问:“赖标,我儿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这赖标倒也认得软刀王,答道:“金庄主,贵公子却非我所害。”
“你想抵赖?”
“这次持‘阎王夺命针’外出执行师命的,不只我一人,还有我师弟游子敬。我到湖南、湖北,他往江苏、安徽。令公子是我师弟下的手,怎能怪我?”
金英杰正想追问游子敬下落,陡觉头顶风生,忙横移一步,紧接着听到噗的一声响,仰头看去,头顶横梁上已多了一张条幅。条幅由一朵乌黑闪光的铁制玫瑰花固定在梁上。条幅上书写着数行文字,院内数百人此刻都在仰头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杀人、劫人皆白虎门所为,与他人一概无关;欲寻仇者,找本人便了。
湘西三雄与山东五虎跃上屋顶,但见夜色茫茫,哪里有半个人影!
众人俱在惊愕之中。认识这朵玫瑰的人,皆惊于留书人的名头;不认识这朵玫瑰的,均愕于留书人的行事。惟独黄浩心里激动非常,这是散花女柳姑娘!她总是在他最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但他更为散花女的安危担心,因为他知道,散花女这样做,无疑已树了一群强敌。不说这七大门派的人必欲得她,就是白虎门也决不会放过她!日后她在江湖行走只怕寸步维艰。
到这时候,群雄心里对这次江湖发生的大血案的元凶是谁,已然有疑,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但有一人仍然认定黄浩不放,这便是泰山掌门饶雄。他门下死了二十多人,损失惨重。黄浩既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非他所为,又指不出凶手是谁,他怎肯轻易相信这几个女子!正要上前喝问,却听庄门外一人高声道:“洪雄拜望老庄主和各位掌门!”话落人已到了院中。经过黄浩身边时,对黄浩拱手道:“老朽来迟,委屈少侠了。待老朽办完正事,再与少侠叙话。”到了台阶前又朝群雄拱手道:“金老庄主,各位掌门,赴约来迟,还请原谅。敝帮主远出未归,由洪雄代为赴约,这一点也务必请诸位见谅。”
金英杰忙还礼道:“洪舵主不必客气,你来得正好。你们丐帮消息灵通,定已有所发现,也许有助于解决今日难决之事。”
洪雄朗声道:“各位,据敝帮所知,黄少侠出道不过一个多月,为人仁厚,行事谨慎,决不是那种奸恶小人!只是他看不惯白虎门所作所为,因而与他们结下了梁子。而白虎门的行事,各位也都有个耳闻。这次事情,据敝帮推测,只怕是白虎门移祸之计。他们对黄少侠恨之入骨,却又无奈他何,于是施出这等毒计,要让黄少侠与侠义道人为敌,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这番话一出口,只听得众人暗暗点头。唯有饶雄不服道:“他是玉面老魔的徒弟,我们怎能轻易相信他?”
洪雄神色郑重道:“关于玉面老前辈的事,一时说不清楚,日后待敝帮主与各位详谈。至于黄少侠,老夫敢以丐帮声誉担保。若然还有不信,老夫愿请一月之期,查出主谋真凶。若一月之内查不出,丐帮决不再插手此事,那时任凭诸位便了。”
黄浩一来怕他们再提师父的事,如有人口出不逊,他就作难了;二来不愿连累丐帮得罪各大门派;三来他是决计信得过丐帮的,所以赶紧发话道:“诸位掌门,诸位英雄,在下服从洪舵主裁决,若然丐帮一月之内查不出真凶,在下任凭诸位处置。在下就此告退了。”他本来是为弄清事情真相而来,但他此刻心里很乱,事情看样子又一时弄不清,便想先退出去。
以洪雄在丐帮的地位和在江湖的名头,众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软刀王虽然心伤独子惨死,但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既知此事另有蹊跷,若急着办来,只怕会出差错。一旦好人蒙冤,真凶逍遥法外,岂不叫亲者痛仇者快!而且也有损自己一生英名。正要说话,却被饶雄抢了先:“我们答应暂不向你寻仇就是,但就这么离去可不行。你若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再露面,叫我们哪里找去!你留下一物作个抵押吧。”
“在下身无长物,饶掌门要在下留何物为押?”
饶雄沉吟了一下道:“就留下你的随身兵刃吧。”
黄浩暗忖:莫非这人堂堂一派掌门,竟也觊觎我的暖玉箫?不禁有些不屑道:“他物均无不可,只这暖玉箫乃在下师传之物,恕难从命。”
饶雄冷冷道:“既如此,就把你身边的两位姑娘留下也罢。”
丽君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就要发作。黄浩拉住她,沉声道:“饶掌门说话颇欠思量。我黄浩虽非什么成名人物,但自问还能守住一个信字。饶掌门就算信不过在下,莫非也信不过丐帮么?”
饶雄大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又如何取信于人?说不得只好把你留下了!”一挥手,他身后的山东五虎刷的撤出兵刃,向黄浩围了过来。
气氛骤然紧张。
洪雄、金英杰正要上前解劝,夜空中猛然发出一声惊叫。就在同时,站在黄浩右后的倩倩猛然扑在黄浩背上。
黄浩一转身扶住倩倩,见她双目紧闭,已昏厥了过去。一检查,发现她右肩胛上钉着一支甩手小箭。他用双指夹住,小心翼翼拔了出来,伤口处冒出几滴黑血,知此箭剧毒,忙点住了伤口四周穴道,以防毒性蔓延。
他双手抱起倩倩,转身朝台阶上众人怒道:“这也是侠义道人的行事?我黄浩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说罢,对丽君道:“君妹,我们走。你牵住我衣角。”又转向静玲大声招呼道:“玲妹,我们走!”话落,展开移形换位绝世轻功,朝庄门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