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合适
天亮之前，明卿回来了，安静躺回床上，像从未出去过那样。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方青宁也醒了。
她先往明卿这边看一眼，见他睡的正香，才悄悄下床，出了屋门。
方良和刘氏已经在做早饭了。
见她，刘氏忙在衣服上擦了把手，进屋把一套衣服拿了出来。
“做好了？”方青宁相当惊讶。
刘氏难得笑了一下：“娘看你上心，就连夜做了，尺寸是粗略估计的，你拿给他穿穿看，要是不合适，可以再改。”
“好，谢谢娘，我这就拿进去。”
果然，她拿着衣服进来，明卿也已经醒了。
刘氏真是女红好手，她也并没见过明卿几次，更没亲手下去为他量身，做出来的衣服却是非常合适。
一件藏蓝的短衫，领口处还特意用黄线绣了两朵小小的金花。
裤子是同色的，略宽一些，刚好适合明卿现在穿，不会压到伤口。
典型的干活粗人打扮，但此时穿到他身上，却是别有韵致的。
再加上头发昨晚洗过，重新梳起扎好，这么一看上去，青春少年，翩翩风采，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方青宁含笑点头：“果然人靠衣妆马靠鞍，你现在这个样子，好看多了。”
明卿垂眸，目光从自己衣服的边缘，看到方青宁那边。
她站在一步之外，虽穿着破衣旧衫，却如同仙子，她微笑，说话，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眯眯，眉毛弯弯，每一个样子，都是美好的。
如果她也有一身新衣，当是更出尘脱俗的吧？明卿想。
心思正飘忽不定，却听到外面响起一声清朗的少年声。
不是方良方志。
先跟方怀安刘氏寒暄几句，好像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他们。
方青宁在屋内听到，跟明卿说：“你躺下休息吧，我出去看看，好像是双兰婶的儿子来了。”
双兰婶一家对他们不错，以前也多有帮扶，方青宁自然是敬重他们。
可一向少话无事的明卿，此时却道：“不合适。”
方青宁都转身准备走了，忽然听到这句话，又转了回来：“怎么了？是哪里不合适吗？我娘说了，要是不合适可以改的。”
明卿不言，眸光低垂。
方青宁过去，拉住他左右前后看，连衣摆领口都检查一遍，并未看出什么问题：“外面看着挺合身的，是里头穿着不舒服吗？”
明卿还是不言语，只是微微抬起一点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种打哑谜的方式，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只得说：“这样吧，你先换下，回头让我娘再改改看，她女工最好了，也许能发现不妥之处。”
明卿不动。
衣服好好穿在身上，人也好好站在那儿，面色冷淡，嘴唇紧抿。
方青宁偏头看他。
这小孩儿在想什么，不会是想自己帮他脱吧？
他虽是小孩儿，但自己可是五好女青年，这事万万不能做的。
外面双兰婶儿子，已经办完了事，在院中跟方怀安夫妇告别离开。
方青宁还想着让他带些东西回去。
便急着跟明卿招呼：“你且等着，我出去一下，回来咱们再说衣服的事……”
“我说不合适。”他道，声音竟是比刚才还冷一些，“是这衣服给我做不合适，应该你穿。”
“噗”方青宁险些噎到自己。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并非衣服不合适。
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懂事。
对懂事的孩子，她有好感，所以也连忙安慰他：“你放心，再去集上一次，咱们就有更多钱了，够给全家人都扯一套衣服。”
明卿看她，默默点头。
片刻，才穿着新衣躺回床上。
这功夫，双兰婶儿子早就走了。
方青宁出来的时候，听到方怀安说：“就这一点布，人家还送回来，当真不知怎么感谢他们才好了。”
刘氏也道：“双兰最正直心善，常常帮咱们家，又不图一点好。”
“可不是……”
方青宁接话：“东西不要，就给送些吃的吧，明儿咱们去山里回来，多做些锅贴给她送去，左右都是山里来的，她应该会收的。”
刘氏点头：“嗯，上次我看你做的丸子也好，给她那个吧。”
丸子一眼就看出来是野菜野花混的粗面，费点力气的事，双兰婶应该不会介意。
早饭过后，大家按昨晚商议好的分工行动。
方怀安一只手残了，用不上力气，方良便帮着他一起在家里围鸡圈。
刘氏则把厨房各处打扫一遍，然后去村中荷塘，采了许多荷叶，又拿到河边去洗净凉干。
方青宁则带着方志，去了后山。
一家人忙忙碌碌一整天。
到了晚上，鸡舍搭好了，里面还做了一个不错的鸡窝，是专门给老母鸡暖小鸡用的。
院子里的荷叶也都凉干裁好，刘氏已经在开始准备晚饭。
只是直到晚饭做好，方青宁姐弟还没回来。
方良先着了急：“娘，我去山上找找他们。”
刘氏也赶紧说：“叫你爹跟你一起去。”
方怀安父子顺着山口的路，一边喊，一边往前找。
此时方青宁和方志则窝在半山腰的草丛里，看着山下，吃着手里的野果，旁边还躺着一个被捆的结结实实，已经不会动的小山猪。
两人的样子是相当狼狈的，脸上糊的到处是泥，衣服也有多处烂掉。
方志更是连鞋子都丢了一只，他干脆把另一只也装进背篓，光着两只脚丫子。
既是这样，两人的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笑。
今天收获真是太大了，不但采了许多野菜，蘑菇，还找到了一些春季生的小果子。
这可把方青宁乐坏了。
她以前吃水果都当饭，可自从来了这里，连饭也吃不上，水果就更别提了，连集市上都很少见。
如今采到一些野果子，虽然味有些酸，但是汁浓，纯天然，没有农药和增熟剂，初放进嘴里时酸，可后味却是香的。
两人采了一大包，此时吃的欢快。
那只小野猪，则是掉进了上次方良挖的陷阱里。
大概已经被困了一两天，在里面东撞西撞，已经把自己弄到精疲力竭，动弹不得。
不过看到有人来，就又挣扎着起来。
所以方青宁他们还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彻底制服，捆好，身上的衣服，脸上的泥，全是由此而来。
此时，她一边往嘴里塞果子，一边跟方志说：“没想到这山里的野物还挺多，以前怎么都没人来猎呢？”
方志吃果子，那绝对可以参加比赛，一个还未吐核，另一个已经塞了进去。
他小小嘴里，竟然可以同时包三四个核，把方青宁都看呆了，又赶紧提醒他不要卡着。
此时，他把三粒核一起吐出来，缓了一口气才说：“山上有狼，以前还吃过人呢，村里人上山挖野菜，砍柴，都要几个人一起，要不是咱们家实在没吃的，我也不敢带阿姐来的。”
方青宁一口果子顿在口中，身上“腾”地冒出了一层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