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者
方怀信两兄弟终于散去了。
里长也准备离开，却被方青宁叫住。
“谢谢里长为我们家做主，才把二叔三叔他们赶走，请您几位稍等一下……”
她转身进屋，把昨天打回来的野猪肉，拎了几块，分别给里长和族长他们。
里长没有接，反而问她：“是从后山上打的？”
方青宁也没瞒他，老实说：“家里实在没有吃的，大人还能忍一下，可也不能看着两个弟弟饿死，我们就去山上挖野菜，顺便打了一点野味。”
里长：“打到了就放着，慢慢吃吧，不过你能打到这东西，应该是往山里边去的很深。青宁呀，叔在这儿劝你一句，那山里可去不得，挖野菜是为了活下去，要是去山里把小命丢了，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方青宁还是个小女孩儿，说的也都是实情，样子可怜巴巴，里长是不忍苛责她的。
可山里确实危险，也不得不跟她说清楚。
她也乖，里长一说就答应下来：“谢谢里长，我们只在这边山上，连山头都没翻过去，应该没事的。”
方腾摇头：“那些都是长腿的东西，满山跑也不一定，况且里面还有些……总之，很是危险，你们还是少去为好，实在没吃的，就在山脚多挖些野菜，等着粮食下来就好了。”
说完也没多留，带着人便走了，猪肉也没带。
不过方青宁可从不会白领人家的情。
当天晚上，她用家里剩余的野花，又做了几锅锅贴，蒸了花菜丸子，又用野猪肉钝成酱肉，给每家送了一大碗肉，并一大包锅贴和丸子。
关于山里的情况，她悄悄又问了方良一次，也没得到准确的答案。
找方怀安问，他只说不要去深山里就行，至于朝着村子这一面，只要多人一起上去就行。
之前他也上去过，会看到一些大一点野兽，却也不至于伤人命。
听到他这么说，方青宁倒是放心不少。
他们一家的生计，都寄希望于此，而且那种能做锅贴的野花，也快过季了，总共吃不了几回。
她必须得抓紧时间，趁这几天再多采一些回来。
夜里回屋睡觉时，她还在想这事，也就没跟明卿说话。
那小孩儿自然也不多话，完全把自己当成木头，或者隐形人。
只是第二天一早，方青宁刚睡醒，就看到他已经起来，穿好衣，理好头，坐在床头处。
模糊的一个影子，似乎正在看什么，或者想什么，当方青宁看向他时，他又把头别开了去。
明知他不会回答，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今天不去集上，只做简单的早餐，所以不用烧火，你再睡会儿吧。”
对面人坐着不动。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有模糊的光从敞开的窗口处透进来，在屋里照出一片白。
有一片光，正好落在明卿身上，把他那身藏蓝的衣服，照的更蓝。
他便低头盯着那光看。
方青宁见他没有要睡回去的意思，自己也就收拾了起来。
她一出门，明卿就跟个小尾巴似的，也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早饭有头天晚上剩下的丸子，还有锅贴。
方青宁只动手熬了一锅汤，然后又用野猪肉炒了一盘泡干笋，再炒一个青菜，就是一顿丰盛无比的早餐。
饭菜摆在一张小方桌上，一家人都围方桌而坐。
只是平时方怀安一家五口，正好围满桌子，今日多了一个他，便显的格外挤。
虽然他本分的跟方青宁坐在一边，方良方志坐一边，方怀安，刘氏分别一边。
可那桌子实在太小，挤六个人真的好勉强。
方青宁往刘氏那边挪挪，尽量给明卿留多点地方。
方家人则个个拿眼看他，既意外，又震惊，还有一丝丝被震住的屏息之感。
他还从未和方家人同桌用过饭，昨日起的早，也只有方青宁和方良见过。
而且他们赶早集，都没用桌子，每个人都是啃两个锅贴，端着汤一气喝完了。
这会儿他端坐在小方桌旁，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虽穿着俭朴，却自带矜贵气质。
他微垂着眉眼，手自然腿上，那种感觉，好像他身下坐的不是小板凳，而是一个豪华无比的龙椅。
太有修养，太有气度，不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反而像一个落难至此的……王者。
方志悄悄凑到方青宁耳边问：“阿姐，小傻子怎么也出来了，他伤好了吗？”
方青宁：“……”
她伸手捏了一下方志的胳膊，低声警告：“别胡说。”
方志身子都歪到方怀安那边了，委屈巴巴地说：“本来就是，他谁也不理，看着木木的。”
“你还说，再说我还拧你了……”
虽没用重力，但看阿姐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方志只好把后面的话吞下去。
抬头再看明卿的时候，他好像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眼睛谁也不看，已经伸手拿了一个锅贴，送进嘴里。
他吃的极慢，极斯文，比三叔还要斯文几百倍。
不慌不忙，不急不徐，慢慢咬一口，咬烂咽下，才会咬下一口，与方志平时饿极的样子有云泥之别。
他超级斯文矜持的行为，直接拖慢了方家人早餐的速度。
方志反正是不敢上手去抢桌的东西了。
方良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倒是方怀安，他本来一条胳膊能动，平时也都是慢慢来，此时倒还保持着原先的节奏，只是抬眸看了明卿一眼。
方青宁是见多了，也习惯了。
她吃的少，嘴里叼着一个锅贴，喝两口汤，便去检查他们要带的工具。
到回来的时候，锅贴已经吃完，便一口气把汤全喝了：“走了走了，再晚天就大亮了，太阳一出来，可是有点热的。”
麻利地收了一包干粮在背篓里，又拿水袋装了水。
这个也是昨天她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带着要比竹筒方便，装水也多，很是好用。
等他们到了门口，才发现明卿不声不响地也跟了出来。
“你也要跟我们上山？”她问。
照例没有回答，只是他们走一步，明卿就跟一步，始终离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