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镇

鬼首嘶吼，丝毫不见先前泰然自若、稳操胜劵的笃定。

丁小磊心神暗定，瞧了瞧那犹若墨汁般的黑雾，又将目光落于浮于面前的古书。

“多谢。”少年低声道谢，诚挚恭敬。

古书左右微晃，有如回礼，随后在骷髅之上盘旋三圈，像极严厉师长劝勉督促蒙学幼童勤学用工。

一声音破，古书《幽冥泉谱》带起道虚影，重回木戒之中。

这书，竟有神智？

丁小磊甩甩头，不去多想，将所有精力尽数投在腹部鬼首上。

原本万千缕纤细的黑雾在《幽冥泉谱》扉页飘逸而出的古怪黑气沾染下，竟然融为浑然一体，如周身黝黑发亮的毒蛇。

“这幽冥气倒好似鬼脸的克星。”丁小磊呐呐自语，抱守心神，操控着黑雾磨砺鬼首。

咯吱咯吱。

声音不大，微有些刺耳，如那墨锭研磨砚台。

蛇状幽冥气勒在鬼首上，缓缓蠕动，每动弹一下，鬼首上必会蹭下片缕雾气，潜入骷髅体内。灰雾入体，丁小磊顿时有种久旱之人沐浴春雨的畅快感。

这滋味，倒是与肉身被灵气贯体时颇有几分相似。

起先，那鬼首还痛苦挣扎一番。随着幽冥气越勒越紧，鬼手逐渐不再动弹，好似认命了般。

吱吱吱——

几声鼠窜惹得丁小磊心烦，很是不屑地一甩手臂。

砰。

鬼火应声而出，疾射而去，瞬间将那老鼠烧成灰烬。

“这是？”

丁小磊愕然吃惊，运起幽冥气，一豆鬼火在指尖升腾闪烁。

少年心中狂喜。

以前虽也能够激出鬼火，可火焰根本不受控制，否则在村中时，也不会被村民发现，引来忌惮。

“这《幽冥泉谱》还真是个好东西。”丁小磊心花怒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指尖焰火。

藏青色火苗随少年意念而动，大小由心。仔细瞧去，焰心处竟有两枚极为细小斑点，瞧着像两枚四菱形树叶。再对着落地铜镜打量自身，那骷髅头骨眼眶中的两团臧青火苗中也各有两粒四菱形黑点。

“鬼火，这名字忒难听了。”丁小磊端详了半晌火焰，没能瞅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再去深究，而是煞有兴趣的把玩着那藏青色火焰“以后，称呼你为冥火便是。”

冥火、幽冥气、《幽冥泉谱》。

丁小磊内心竟有些感激起那死鬼邓奚了，若非他“慷慨”相送，少年怎会得到如此之多的好处。

折腾了整宿未睡，眼看已是日出东方，蓬勃日光遍撒玄阳。

少年运起幽冥气，恢复人身，把玩着从木戒中取出的血蛟精魄，昏沉入睡。

虽说杂物房人迹罕至，可万一被人撞破自己的骷髅之体，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未求万无一失，少年白天修炼灵气，晚间淬炼骷髅之体，隔三差五去焱芸真人那打扫屋子，若需要汲取血液之力维持肉身，便切块血蛟精魄供幽冥气汲取，日子倒也过得惬意自得。

岁月如梭，时光似水。白雪消融，柳梢渐绿。

数月光景转瞬即逝，又逢晓春时节，不知不觉丁小磊入得玄阳宗已有大半个年头。

如今的少年与才入宗门时的干瘪瘦弱模样浑然不同，坚毅的脸颊上双眸闪烁有神，拔高数寸的体格看起来充满爆发力，古铜色的肌肤给人丝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唉，还是得下山啊。”丁小磊瞧着还剩指甲盖大小的血蛟精魄唉叹一声。

腹部灰色鬼首已被幽冥气尽数磨灭殆尽，化作缕缕灰色雾气被丁小磊的骷髅之体尽数吸纳，冥火中的零星黑叶已激增到九枚，但可供幽冥气吞噬，维持肉身的血蛟精魄也所剩不多。

这些日子，除了修行便与同门师兄弟厮混在一起，对这玄阳宗、归元峰多少有些了解。

玄阳宗屹立数千年，每年跨洋而来想拜入宗门修仙证道的凡夫俗子不计其数，只可惜多半数的俗人不具有灵根，被拒之门外。其中部分人失望而返，而更多的则是聚居此地，久而久之便在山脚下建出个小镇。

镇中颇多店铺，既有杂役弟子所开，也有不少是凡人所营，售卖些天材地宝与柴米油盐。

丁小磊向罗大桩告了数日的假，背着行囊，施施然向山脚行去。

山路行人不多，偶遇数名杂役也是面冷如霜，各行各的。

修仙求道，淬炼人心，数百年上千年的修行岁月足以将人的七情六欲磨灭殆尽。

天道无情，修仙路上无亲朋。

数丈高的朱漆门楼近在咫尺，繁华小镇人声鼎沸，与凄冷的山门形成鲜明对比。

自幼生在村中的丁小磊，何曾见过如此繁华盛锦景象，当即随心而行，信步闲逛。

不远处，临街摆着的摊位引得少年侧目。

平平无奇的摊位前，簇拥着数十名凡人修士，嘈杂之音，更胜平常街市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