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事变
沈朝夕极有眼色的顺势将摆在席案上的食盒拎了过来，交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来福。
在知道堂堂一介大内总管竟然是叫来福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她是拒绝的，尤其是他容貌还尖嘴猴腮，一双细长吊角眼，满脸的刻薄相时，表情更是复杂。
为什么叫来福，看了面相她算是知道了。
食盒被来福拎到了御案上，打开之后皇帝探头往里一看，挑了挑眉，哈哈大笑一声道：“子期啊子期，你这是一年比一年敷衍了，去年给朕寻了副抱月图，今年竟是就拿些吃食来糊弄朕？”
赵燮垂眸淡淡道：“这是治好臣弟厌食之症的厨娘所做，虽比不得御厨精致，但胜在味道独绝，世间难寻，皇兄不妨尝尝。”
这一番夸奖的话倒是非虚，为了治这厌食之症，赵燮这些年间派出无数人手去寻找天下名厨，便是连乡野的厨子手艺也尝过不少，最后更是张贴榜单招收厨子，可一年年过去，前来应征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少，也未曾有一人能够满足赵燮的胃，顶多猎个奇多尝两口，再多却是食不下咽。
后来渐渐赵燮便也就放弃了，可这终究成了心疾，倘或不是用各种珍贵药材滋养着，只怕他早已骨瘦如柴，弱不禁风了。
如此，在碰见沈朝夕后，才会不愿错过，想尽办法也要带走，更是在王府之中给予了极大地权利，无一处不是将沈朝夕当小姐一般养着。
尝的多了，赵燮自己便也成为了老饕，沈朝夕的手艺令他极为满意的同时自是也成为了极为难得之物，中秋宴给皇帝送礼，奇珍异宝作为堂堂一国之君见得岂会不多，金银珠宝更不消说，这吃食自是当首选。
赵燮并不知晓沈朝夕食盒之中究竟做的什么，但却对她手艺极为有信心。
沈朝夕听完他的话心中一暖，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被这样一个人如此夸奖，着实脸皮发热。
“哦？”皇帝面色一讶，抬手便欲取了食盒之中的东西来尝，来福赶忙上前制止，对上皇帝不悦的视线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低声道：“皇上，这虽是显王爷所送，但……但这规矩还是要守的。”
皇帝叹口气，倒也不多坚持，挥挥手不耐的道：“赶紧的。”
“哎！”来福赶忙应了声，取了银针往食盒里探了探，观察片刻后将银针收回，又仔细取了一块正要往嘴里塞，沈朝夕突然叫了一声——
“等下！”
“放肆！”
来福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中的糕点直接捏碎了，登时气的横眉怒目斥道。
大殿之中顿时寂静无比，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她。
竟是在大殿之中如此无礼的喧哗，只怕脑袋不保。
沈朝夕察觉到周围人看向她或惊异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不由脑袋一缩，躲在赵燮身后看了看来福手中已经看不出形状的糕点，脸上表情有些纠结，她伸手拽了拽赵燮的衣摆犹犹豫豫的低声道：“那个……好像不是我做的。”
不是她做的东西被献给了皇帝，这本就是欺君之罪，倘或是那食物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叫皇帝吃下去，那可就是蓄意谋害皇帝，罪重诛九族！
她声音压得极低，唯有他一人能够听到。
赵燮望向御案食盒上糕点的瞳孔微缩，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起，看向龙椅上一脸不悦的皇帝道：“罢了，左右皇兄什么珍馐美味未曾吃过，这糕点到底是不稀奇，皇兄向来不太喜这些个玩意儿，今日便算了吧，改日臣弟令下人再做些不一样的好了。”
皇帝本来一开始听到他前面的话还想说点什么，听到后面便可惜的看了眼食盒里的东西，颇为遗憾的道：“本来还是想尝尝的，不过糕点之类朕却是不太喜食，那便罢了。”
说着，皇帝挥手令来福将食盒拎下去，笑容满面的看着赵燮道：“虽是没吃成，不过子期的心意朕心领了，难为你这么多年一直食不下咽，受了许多苦，这才眼巴巴将自己喜欢的吃食送给朕尝尝，总归是比你以往所送的礼物要叫朕舒心许多。”
赵燮略一勾唇，从袖中重又取出一物件来交给来福，道：“真正的礼，在这。”
皇帝大笑，伸手指了他几下，“你这小子！”
等到来福将东西取来给他，皇帝才看清那是一块极品的金晕纹歙砚，质地坚密柔腻，温润如玉，触手生温，只是打眼一瞧，他便挪不开眼，更何况摸过之后更是爱不释手。
“这般极品的歙砚你从哪搞的？”皇帝喜不自胜得 翻来覆去抚摸着那块墨砚一边问道。
“命人寻了半年才从一老翁手中买得。”赵燮淡声道。
知他喜爱笔墨书画，这砚本是想私下里送给他的，却不料竟是临时出了这般变故，便也只能提前将之拿出，用来蒙混过关了。
周遭朝臣一众起哄恭贺，沈朝夕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跟着赵燮回了席间。
中秋夜宴进行了两个时辰，皇帝得了上好的歙砚迫不及待的连忙就离了大殿自己个儿找地方试墨去了，皇帝一走，皇后也没多留，雍容的面上眉宇间带着倦怠，稍作了一会便也离了席，没有两个重量级人物的压场，在场的朝臣明显要自在许多，相互之间开始低声交谈推杯换盏。
赵燮在皇后一离开以后便也起了身，沈朝夕赶忙跟在身后，心中惴惴不安，懊恼自己到底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一路上也没注意是不是回宫的路，等进了屋沈朝夕才发觉他们竟是今日留宿了宫里。
赵燮脸色阴晴不定，黑沉沉的恍似风雨欲来，进了屋后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挥退屋里所有的宫婢。
沈朝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两手于袖中搅在一起，忐忑的开口道：“王爷……对不起……我有负您的信任。”
做错了事就是要道歉，沈朝夕暗暗琢磨着赵燮会不会看在她积极认错的态度上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