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五章 兄妹相逢情难已，神功初展豪杰惊（一）
江梅话声方落，对面两人已从楼上跳到了街心，手上也都亮出了兵刃，一人用九节鞭，一人使三节棍，双方都使得呼呼风响，武功实在不弱。
叶岚看了一会，点头道：“这二人能将九节鞭和三节棍练到如此地步，那是相当不错了。”
蔡虹玉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可惜他们一个虽守势严密，攻势却平平；另一个则能攻而不善守。”
江梅也挤在他们这个窗口，闻言接口道：“妹子说得不错，我二哥的三节棍以进攻为主，攻势凌厉，太行六霸虽然厉害，料他文丰终须守不住。”
叶岚、蔡虹玉均想，原来那个使三节棍的便是崂山三怪中的老二商信，那个使九节鞭的汉子叫文丰，只不知太行六霸还有几个什么人物。
叶岚饶有兴致地道：“虹玉，你且说说他们的攻守之势，看与我想法是否相同。”
蔡虹玉笑道：“叶大哥要考我，我只好献丑了。使鞭最讲究的是手、眼、步、身和鞭的线路，手要转动，翻腕要灵活，眼要紧跟鞭的前端，步要均匀协调，身要转动自如，能躲开鞭路。鞭的路线要走直；忌宽，以走一条线为佳。使鞭这人鞭路虽直，却嫌稍宽，所以他甩鞭、缠鞭、拉鞭、扫鞭时劲力虽也不弱，但攻击不集中，威力不大。不过因他舞鞭动作贯彻始终，护身却甚是严密。他的弱点就在攻势不足，守势有余。”
叶岚也笑道：“虹玉，这鞭若你使来，只怕比文丰强多了。”
江梅眉飞色舞道：“文丰攻势比起我二哥来差得远，不须多久，他那守势也定会给破了。”
蔡虹玉冷笑道：“那也未必。三节棍本来攻则上下翻飞赛龙虎，守则前后左右不透风，可他守势简直是处处透风，无处不可被敌攻入。可惜他的对手不大胆，否则早已胜了。而且三节棍上、中、下三盘均能攻，可他上、中两盘攻得紧，下盘却极少攻势，可见他攻势也并非无懈可击。”
叶岚附和道：“不错，你看他这招叶下藏花，向下轮转太慢，九节鞭只须使一式金丝缠葫芦，他这花便藏不成了。”他见秦通两眼看着下面，头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由停住话头问道：“秦叔，你说是么？”秦通口中称是，眼睛却仍盯着下面。
蔡虹玉接着道：“岂止如此，你看他这一招状元提笔，三节棍托得太高，又放得太后；这一招大仙提瓶，转体太慢，幅度太大；这一招佛顶起珠本应倒云顶，他却是顺云顶；这一招牧童托鞭更是糟糕，三节棍向前左扫旋转时，用力过猛，鞭法使老，将身子也带得向左侧旋转了，他右侧和背后全暴露在文丰眼前，文丰若是趁机点他右腰京门穴，他岂不是没命了！”蔡虹玉这番评论，只听得叶岚、秦通频频点头。江梅、李参则脸色大变。他们关心商信，给蔡虹玉一说，看到的尽是商信的破绽，惟恐他有失，急急下楼去了。
文丰和商信正斗到紧处，斜对面一家赌馆大门内忽然撞出一人，直撞在文丰身上，两人背对背撞得砰的一声大响，各朝前冲出两步，差点没倒下。文丰大怒，不攻商信，反手一鞭去扫撞他的那人。
那人身着锦衣卫服饰，见九节鞭扫到，一矮身躲过鞭梢，双手一翻，手上各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趋身而上，直抢中宫。但他尚未发招，赌馆内又飞一般跑出一条高大的汉子，口中怒喝道”赌输了就想赖账么？锦衣卫莫非都是一些混赖之徒？”说时双手十指如钩 ，朝那锦衣卫背后抓去，竟是阴狠毒辣的鹰爪拳。
叶岚暗忖：“这黑衣汉子与我在衡山境内遇到的那些黑衣武士一式穿着打扮，不知他们是否同类，到底是些什么人。使匕首的汉子不知是不是锦衣卫高手舒百群，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人果是舒百群，他是跟了卢道笙和伽洛等奉允炆之命前往法门寺的，因事落了单。他正要向文丰出招，后面劲风袭来，急忙收招回身，敌住后面的大汉，口中亦大怒道：“高宝，你们燕王府护卫如此张狂，莫非想造反不成？”
叶岚心中一凛，原来这人是燕王护卫，那他们到衡山去干什么呢？“
被舒百群称为高宝的黑衣大汉毫无顾忌大声道：”造反便造反！你又能怎样？”
叶岚听了高宝的话，一惊忖道：”他居然明目张胆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莫非真是燕王反心已成，连他的护卫也敢肆无忌惮？如此看来，师父是只知允炆操之过急，而不知燕王反意已萌。据此情形，只怕战祸已迫在眉睫，这却如何是好？”
不说叶岚忧心忡忡，楼下此刻已打得乱成一团。明明是三节棍对九节鞭，双匕首对鹰爪拳，忽然变成了双匕首、三节棍双敌九节鞭；
可一转眼，鹰爪拳朝双匕首攻来，三节棍大怒，以为他帮着九节鞭，于是与双匕首合敌鹰爪拳；九节鞭眼看自己帮手被围，忙抢上来缠住了双匕首。这样四人就成了混战，一时也难分出高下。
叶岚忧形于色，蔡虹玉瞧在眼里，关切地问道“叶大哥，你有什么为难的事，能告诉我么？”叶岚便将所忧说了出来。
蔡虹玉不想他卷入朝廷是非，软语劝道：“叶大哥，你爹爹为朝廷所害，朝廷是你仇家，你又何必替皇帝老儿操这分闲心！”
叶岚脸色一肃道：“我并非为朝廷着急，而是替百姓着想。虹玉，你该知道，战乱一起，那该多惨！”
不想他这一说，却见蔡虹玉脸现悲容，双眼一红道：“我知道，我一家大小便是丧生于战乱之中，我若不是师父从荒郊中检回收养，哪能活到今天，只怕早已为禽兽果腹了！”
叶岚没想到她身世竟如此凄凉，不由对她又生出了一分怜爱。
蔡虹玉接着道：“叶大哥不过是听了燕王护卫的一句话，怎可就断定燕王已有反意呢！要知燕王虚实，须亲自一探。地宫之行后，虹玉陪大哥闯一闯燕京，如何？”
叶岚站起来握住她双手道“虹玉，你真好！”
蔡虹玉脸上飞红，柔声道：“叶大哥，人家看见多难为情！”
叶岚也脸上一红，刚放下手，见一对少年男女朝他们走来。男的英俊修长，二十一二年纪；女的秀美娴静，年约二十。
那男的一到叶岚面前便拱手道：“在下关中方新，适才偶闻兄台所言，实在佩服兄台仁侠之心。在下兄妹有意结识兄台，兄台肯赐告尊姓大名么？”
叶岚暗忖：“我刚才说话声音极低，他居然听见了，可见内功深厚，决非等闲之辈。”又连看了那少女几眼，只觉似曾相识。
他正要答话，蔡虹玉已冷冷道：“你弄错了，我们可没有什么仁侠之心。”原来她见叶岚几次看那少女，心中微觉不妥。
方新一愕，见蔡虹玉虽貌美如花，脸色却冷得怕人，说话更是不通情理，不由奇道：“姑娘这是......”
蔡虹玉声音更冷道：“我叫蔡虹玉，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人家叫我妖女。”又指着叶岚道：“他是侠义道正在追杀的小魔头叶岚，你们大概不肯结识了吧。”叶岚听得瞠目结舌。
方新和那少女脸色突变，指着叶岚惊道：“你，你真是叶岚？你可是，可是......”
叶岚看了蔡虹玉一眼，答道：“在下正是叶岚，敢问......”
蔡虹玉抢着道：“你们也不必装模作样，要动手便痛快些。否则，趁着我今日高兴，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快走吧！”
方新浓眉一轩，沉声道：“蔡姑娘既如此说，方某倒不能不请教了！两位随在下来。”说着与那少女下楼去了。
叶岚道：“虹玉，你又何必多事，我们走我们的吧！”
蔡虹玉半嗔半恼道：“是我多事么？只怕我不多事，你的事便会多起来了。”说着跟在方新和那少女后面下了楼。
叶岚无奈，与正在闭目养神的秦通招呼了一声，也跟着下了楼。
楼下刚才厮杀的四人已不见影踪，围观的人自然也已散尽。五人出了镇，往北又行数十丈，到了一个空旷无人之所。
方新站定之后，伸手从颈后取出一把折扇，朝蔡虹玉略一抱拳道：“姑娘请赐招吧。”
蔡虹玉根本不看他，冷冷道：“谁要与你过招！”然后用剑指着那少女道：“你来！”
方新脸色难看之极，正待发作，那少女已抢上前道：“大哥不必生气，就让小妹领教这位姑娘几招吧。”说罢拔出佩剑，招出指路式，随换三环套月。
叶岚一看便知，这是太极剑的起手式，原来这少女是太极门的。
蔡虹玉也不打话，闪电般出了一招星汉浮槎。她轻功高妙，出招快极，一招既出，后面奇招怪式源源而出，似乎没有穷尽。
少女见蔡虹玉剑招凌厉，便只守不攻。太极剑要旨是浑圆自如，以柔克刚，似慢实快，若只守不攻，可说是万无一失。所以她武功虽不及蔡虹玉，但一时也尽可以支持得住。叶岚见蔡虹玉越攻越狠，竟似要取了那少女性命一般，心头一凛，尽量放柔了声音道：“虹玉，他们和我们并无仇恨，你又何苦伤人，不如我们去吧！”
他话声方落，那少女已被蔡虹玉削去左袖，顿时露出一段莲藕般的手臂，腕上套着一只做工精巧，色泽晶莹的手镯。
叶岚一眼见到那只手镯，浑身便如触电一般，见蔡虹玉举剑又要上前，急抢过去将那少女拉开。
蔡虹玉大怒，一晃身又到了两人身前，长剑直刺少女前胸。
叶岚没料到蔡虹玉真个发了狠，不及招架，急将少女往后一推，用自己身子挡着长剑。
蔡虹玉一窒，长剑抵在叶岚胸前，既不前送，也没收回。她见叶岚舍命护那少女，不怪叶岚却更恨上了那少女。但情知有叶岚在，她决然杀不了那少女，一怒之下恨恨离去。
叶岚也没心情理她，任她自去，却转对那少女道：“恕在下冒昧，姑娘腕上手镯能否借在下一观？”
少女不稍犹豫便取下手镯交给他。他颤抖着接过，又颤抖着捋起左袖，将两只手镯放在一起。
完全一样！质地一样，色泽花纹一样，式样大小一样，正是生成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