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七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外物反比人心高（一）

再说蔡虹玉先前落在后面，正孤寂默行间，忽见左方远处林沿几条黑影一闪没入了林中，动了好奇心，便跟踪了过去。

她在林边隐蔽好身形，朝内窥去。林中一共四人，她认得其中两人，一个是手持九节鞭的白脸汉子，正是太行六霸中的文丰。一个却是长沙达远镖局的总镖头，八卦掌刘金山，前不久蔡虹玉还找到了她，并由他出面向主家借了那幅《踏歌图》。

刘金山正与一位手使羊角拐的矮胖汉子斗得激烈。文丰与一位手执降魔钺的黑脸汉子站在一旁观战。与刘金山交手的汉子武功不弱，羊角拐使得呼呼风响，羊郎担柴，回头望月，夜叉扒河，老仙拄拐，绝招连演，劈头盖脸攻向刘金山。

但刘金山八卦掌更厉害。他这套掌法又名游身八卦掌，身形的游动对这套掌法的威力起至关重要的作用。步法完全按八卦方位游动，配合双手攻敌，一刻也不停留。不懂八卦九宫之学的人，非但摸不着他的行踪，无法出手，反会被他转得头晕目眩。

使羊角拐的汉子拐法渐见散乱。旁观两人中那位使降魔钺的挺身上前高叫道："三弟下来，待为兄对付这老匹夫！"

刘金山不愧为总镖头身份，听这人一喝，便即停了手，主动让使羊角拐的退下。

使降魔钺的又喝道："老匹夫，今日若不交出《踏歌图》，你脱得了身么？"

刘金山一拍双掌，笑道："待你胜过了老夫，老夫自当双手奉上。"

蔡虹玉心道："原来他们也想抢那幅图。刘老儿这人倒识趣，没将我供了出来。这事我可不能不管！"于是站定了再往下看。

使降魔钺的武功比刚才那人更高。他所使的降魔钺，形状像斧，杆长，只有力大的人才能使用。何况钺法招式大开大合，凶猛异常，实在不易抵挡。

刘金山步法虽妙，掌法虽精，无奈对方招式刚猛，使的又是长兵刃，根本无法近他身去，于是成了个光挨打的局面。

那人一连几招凶猛招式使出，力劈华山，马前斩将，横扫千军，张飞闯营，势如排山倒海，只压得刘金山喘不过气来。

蔡虹玉见状，飞身入林，喝道："《踏歌图》在本姑娘手上，你们找那老儿何用？"她轻功高极，而那四人有的在拼死搏斗，有的在凝神观战，所以全然不知她的到来。这时听她说话，不由都吃了一惊。交战的两人自然不敢看她，旁观的两人却都已转过头来。

文丰好色，所以才会与商信为争女人在妓院里打了起来，这时见了蔡虹玉美色，两颗眼珠子便如定住了一般，只盯住她一张俏脸，再也舍不得移开。

那使羊角拐的汉子喝道："你说什么？"

蔡虹玉冷冷道："《踏歌图》在我身上，你们只管问我要好了。"说着还真从怀中取出那幅卷轴晃了晃。

使羊角拐的汉子大喜叫道："三哥，别打了，图在这女人身上。"

使降魔钺的闻言，停了手喝道："今日饶了你，滚吧！"说罢不再理会刘金山，朝蔡虹玉这边来了。

刘金山也朝蔡虹玉走来，道："蔡姑娘，你何苦……"

蔡虹玉不待他说完，一摆手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去吧！"刘金山没走，只退在一旁，静观其变。

使降魔钺的只怕是三人中性子最暴躁的，喝道："兀那婆娘，宝图既在你处，怎生不拿出来给大爷？"

蔡虹玉缓缓抽出长剑，用手指弹了弹道："你可曾问它肯是不肯？"她说话时眼睛向天，根本不看他们。

那汉子大怒道："找死！"随即一招"旋风横扫钺"，朝蔡虹玉当胸劈去，招沉力猛，风声劲急。

一直呆看着蔡虹玉的文丰大惊叫道："三弟，不可伤了她性命！"

他话声方落，蔡虹玉长剑一抖，顺势贴上了钺前矛尖右侧，再顺势往左一捺，降魔钺被捺得往左甩去，差点扫着了一旁的刘金山。刘金山吓了一跳，急退两步。

那汉子大怒，降魔钺一挺，又全力抢攻了过来。

蔡虹玉一扭纤腰，身形微晃，避过降魔钺正面攻势，绕至对方左后，倏然一剑刺了过去。那汉子内力虽强，轻功较之蔡虹玉却是差得远了，只一招便被刺伤。好在没刺中穴道，倒也并无大碍。

那汉子气得吼叫连声，将一柄沉重的降魔钺使得如狂风暴雨，实在有些骇人。

刘金山在旁暗暗心惊，忖道："他若与我对敌时便如此打法，我是万万抵敌不住的！"

蔡虹玉只是左旋右转，忽上忽下，在对方狂暴攻势中寻找罅隙，倏忽便是一剑。十多剑下来，已将那汉子衣服划得条条缕缕。

刘金山心想：看样子只怕还是蔡姑娘手下留情，要他知难而退，不然他就算不死，也早已受了重创。

蔡虹玉确实手下留情了，她和叶岚相处日久，一来受他感染，二来心中一片柔情，不知不觉便将那杀伐之心减了不少。

使羊角拐的汉子见势不妙，跳出来夹击蔡虹玉。他武功虽不及使降魔钺的，却也是有数的好手。

蔡虹玉在两人夹击下仍是攻多守少，十多招过去，两条汉子又已相形见绌，被蔡虹玉杀得手忙脚乱。

文丰先时一心只注意蔡虹玉美色，惟恐伤了她，若毁了她容貌，岂非罪过！此刻见状，心中凛然，于是一甩九节鞭，喝道："老三，老四，我们合力将这小妞拿住！"

他尚未出手，旁边跳出一人，将他拦住，正是八卦掌刘金山。他拦住文丰笑道："老夫陪你玩玩吧。"

文丰大怒，一个盘肘甩鞭，九节鞭呼的一声朝刘金山拦腰缠去。

刘金山一个大蟒翻身，刚刚躲过这一缠，那鞭却似活的一般，鞭身倏一拐弯，鞭尖刷的一下朝他肋下钻来。他慌慌张张一侧身，鞭尖从他衣服上贴着肋旁肌肤穿过，吓得他冒了一身冷汗。他这时方知三人中以文丰武功最强。于是全力施展八卦游身功夫，这才暂保无虞。

另两条汉子早已被蔡虹玉杀得大汗淋漓，片刻难支，只盼文丰来援。见文丰被刘金山缠住，脱身不得，只得苦苦撑持。

蔡虹玉正待击落两人兵刃，再点了他们穴道，却听刘金山一声闷哼，忙舍了两人来救他。她横了刘金山一眼道："多管闲事，活该！"长剑一卷，直取文丰。

刘金山背上被文丰扫了一鞭，打得口吐鲜血，只得退在一旁。

文丰不敢大意，先将长鞭舞起一道鞭影，以免为蔡虹玉诡异剑法所乘。

但无论他如何防守，还是挡不住蔡虹玉的攻势，蔡虹玉的剑便似无质无形之物，不时插入鞭影圈中，迫得他连连后退。

也不过十多招，蔡虹玉已将文丰迫退了二十多步。文丰自知防守不住，今日决难讨了好去，于是叫了一声"风紧，扯呼！"转头率先逃去。

另两条汉子是被蔡虹玉杀怕了的，文丰一走，哪里还敢片刻停留，转身没命的跑了。

蔡虹玉也不屑追他们，连连冷笑着插剑归鞘。

刘金山上前道了谢，正要将三人来历告诉她，不料突然传来一声惊惶的尖叫声，便打住了话头。

蔡虹玉闻声心头一跳，不顾刘金山，展开轻功狂奔而去。

那发出凄厉尖叫声的不是别人，却是王明颖。原来她那日丢下叶岚、袁笙走了后，越想越后悔，听说叶岚去了开封，便也往开封赶来。

这日正奔行间，迎面遇上两人。她看也没看，往左一绕，欲弯了过去。不料前面那人却叫了一声"王姑娘"，居然伸手来拉她袖子。

王明颖大怒，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正好打在那人脸上。

后面那人一声大喝道："好凶的女娃！给老夫站住！"

王明颖心中焦躁，也不打话，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光华一闪，便是一招青龙探海。

先前拉她之人惊惶叫道："王姑娘，不要动手，这是家师！"

但哪里还来得及，两人已翻翻滚滚杀成一团。

这两人原来是袁笙师徒。雁荡渔隐何思梦吃了叶岚的亏，正一肚子气无处可出，又听袁笙叫她王姑娘，想起正是徒弟为了这个女娃才要自己出手，也正因此才使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了老脸，这气可就更大了，下手毫不容情。

王明颖听袁笙说是他师父，本想住手，但见这老儿凶霸霸的，于是也动了气，宝剑展开，如银龙出海，巨蛟扬波，怒气如潮，剑气如虹。

袁笙见两人这般不顾生死的打法，大惊失色，手足无措。这两人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所爱的女人，他不知究竟帮谁好。事实上，他谁也帮不了，只急得在一旁搔耳挠腮，团团打转。

王明颖胜在轻功高妙，何思梦胜在内力深厚，竟是半斤八两。

何思梦使到一招寒江独钓时，王明颖一剑刚好削着了他的钓线，心中一喜，心想你这钓线一断，还有什么戏唱！哪料她心念未已，钓线突然将她宝剑缠住了。

王明颖宝剑削铁如泥，一般兵刃碰上立断，自然以为那钓线也会应手而断。谁知事出意外，竟然削之不断，只稍一愣神，宝剑已被缠了个结实。

何思梦缠住王明颖宝剑，心中也是一喜，手上用劲将钓竿往上一挑，要将她宝剑夺出手来。

王明颖怎会舍了宝剑？于是连人被何思梦挑了起来。她身轻如燕，轻功卓绝，人在空中一晃一荡，一双金莲往何思梦头上连环踢了过去，慌得何思梦急忙将她甩开，自动抖脱了缠着宝剑的钓线。

正斗到紧张处，路旁来了一个叫花子。他穿着褴褛，袖子油光水亮，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身上发出一股极端难闻的气味。袁笙捏着鼻子离得他远远的。

那叫花子见两人相搏，站住了观看，忽然"噫"了一声，自语道："那不是雁荡渔隐何老前辈吗？这女子不正是我们追拿的妖女？"原来他是丐帮的一个小头目。

他在旁看了一阵，料何思梦难以取胜，想道："我何不暗暗助他一臂之力，拿住这妖女！"于是从背上拿下一只麻袋，身手在袋内摸出一物，却是一条一尺来长的花色斑斓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