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十六章 剑插酥心唯痴女，情有独钟是红颜（一）

然而，叶岚料错了。蔡虹玉非但没去少林，根本就还没出城。她离开叶岚后，径奔客栈，推开房门进去，走到床沿坐下，伸手去摸小莲。小莲突然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往里一带，将她带得扑倒下去，刚好倒在小莲身上。小莲不声不响，又将双手一伸，拦腰死死抱住她。

蔡虹玉嗔怪道："小莲，别闹，让姐姐……"她刚说到这儿，忽觉背心灵台穴一麻，顿时全身一软，动弹不得。这时她当然知道，这人决不是小莲。但会是谁呢？小莲又到那儿去了呢？

这人竟是黑驼山少主、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色魔刘斌。他那晚在五台县城被周佛赶走后，心中恨恨不已，并没返回黑驼，却暗暗跟着上了燕京，试图伺机报复。不料在路上见着了蔡虹玉和小莲，惊羡于蔡虹玉的美色，于是舍了周佛，牢牢盯上了蔡虹玉。

他翻过身来，将蔡虹玉仰放在床上，然后点亮桌上油灯，又弯下腰去在蔡虹玉脸上亲了一亲，才开口道："姑娘，小生想你多时，今日才得如愿！"

蔡虹玉不认得刘斌，但她在五台县客栈屋顶上听过他说话，又见他如此行为，立刻知道他是谁了。想到自己清白之身将遭这贼子污辱，不由又惊又惧又急又怒，脸色变得煞白。

刘斌见状，作出怜香惜玉的样子道："姑娘不用害怕，更不用伤心。小生并非粗人，知道该怎样温柔体贴。"

蔡虹玉听他如此说法，心中稍宽，只要给她一点点时间，她就可以冲开被点的穴道。为了拖延时间，稳住刘斌，口中问道："你将我小妹怎样了？她在哪儿？"

刘斌笑嘻嘻看着她道：姑娘放心，你妹子还没长成，小生可没兴趣。你想见她？"

蔡虹玉眨了眨眼。

刘斌嬉皮笑脸道："那你得先报答报答我！"说罢又弯下腰去，一边在她脸上乱亲，一边在她身上乱摸。

蔡虹玉气得差点闭过气去，但却无可奈何，只能任他轻薄。

刘斌轻薄了一回，将她抱起道："小生这便带你去见你妹子吧。"

刘斌抱着她到了另一间房，将她放在一张椅上坐好。

房内摆设精雅，似是一间闺房。蔡虹玉对面也是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人，正是小莲。她叫了一声："小莲。"

小莲正在惊恐中，忽然听到蔡虹玉的声音，惊喜叫道："玉姐姐！"

刘斌道："好了，你见到了你妹子，该心满意足了。这回如何谢我？"说着向蔡虹玉伸出手去。

蔡虹玉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小莲惊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刘斌转过头看着她嘻嘻笑道："我要干什么，待会你便知道了。"转头看着蔡虹玉道："你不用惊惧，小生决不会用强……看你眼色，是不相信？小生不妨演给你看看。"说罢转过身朝小莲走去，口中声音变得柔柔的，似有一股魔力，由不得你不听。只听他轻轻道："看着我的眼睛，对，对，就这样，就这样……"

小莲先见他朝自己走来，心中本来着慌，但听了他的话声不自觉朝他眼睛看去时，自己眼光竟然被他的眼光吸引住了。她眼中忽然出现了许多幻象，都是自己平生最亲近的人。耳中又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似乎就是那些亲人在呼唤自己。

刘斌口中不停，人已走到小莲身边，伸指在她乳根穴上点了一点，继续道："现在你站起来，对，对。现在将上衣脱去，好……"蔡虹玉见势不妙，竭尽全力大叫了一声，小莲全身一抖，突似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发觉自己正在脱衣，不由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将衣穿好。刘斌闪电般出指，依然将她点倒在椅上。

然后，他转过身去，对着蔡虹玉重施故伎。

当他以眼神制住蔡虹玉，然后伸手拍开她被制穴道，就要引着她往房内那张雕花绣床走去时，蔡虹玉突然右手一抬，虚空朝他猛拍了一掌，打得他整个身子朝后飞退，撞在墙壁上，然后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口中狂喷鲜血不止。

原来刘斌这套邪功对于功力较他弱的人，可说是威力无穷，就是对付功力与他相若的人，也很有威慑作用。但若碰着功力强过他的人，这套功夫便不起作用了。刘斌自然知道这点，但他见蔡虹玉娇弱的样子，又哪里想得到她有高出自己不止两倍的内力！就算他师父亲临，也不见得能制得了她。他先时只是出其不意制住了蔡虹玉穴道，蔡虹玉空有一身功力，也只能任他摆布。穴道既解，功力自然也就恢复了。 她一掌重创刘斌后，先解了小莲穴道，然后拿过自己被解下挂在墙上的长剑，将剑鞘抖落，满脸杀气朝刘斌走去。她一生洁身自好，孤高傲世，除了叶岚、黄浩，更将天下男人视如无物，不想今日被刘斌这般羞辱了一番，心中那份恨怒自是可想而知。她原本就心狠手辣，这时羞怒难当，性情更比平日残忍。她手起一剑，将刘斌右眼戳瞎。

刘斌大叫一声，痛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因内伤极重，再滚不动，只伏在地上呻吟不已。

小莲从没杀过人，哪见过这个场面，吓得手脚发软，不能动弹。

蔡虹玉往前跨出一步，抬手又是一剑，将刘斌右腿斩了下来。刘斌又是一声惨叫，身子一滚，仰了转来。她提起还在滴血的剑，又往刘斌左眼插去。刘斌这回只惨哼了一声，全身抽搐，却滚不动了。

小莲见她又将剑提起，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她右手道："玉姐姐，算了吧，我好怕！"

蔡虹玉恨恨道："若不如此，怎能消我心头这口恶气！"说罢甩开小莲，一剑斩下刘斌右手。刘斌这回连哼也没哼，昏死过去。蔡虹玉擦干净剑上血迹，带着小莲出了房，将店主叫醒，给了他几锭银子，要他去救刘斌性命。她要让刘斌生不如死。

她心急火燎来到镖局，镖局已成一片废墟，人影也不见一个。她料定叶岚去了少林，出城后也朝嵩山一路紧赶。

这一日到了黄河边上，距少林寺不过百十里路，由于天色已暗，而黄河素来不能夜渡，蔡虹玉无奈，只得和小莲在离岸不远处找了一户船家宿了下来。

蔡虹玉正在房内整理床被，忽听小莲在门外咦了一声，急忙出门看时，暮色中见小莲掩掩藏藏往前急行，而她前面不远处有两人一先一后在奔跑。她怕小莲出事，又不知她因何跟踪那二人，于是也展开轻功追了下去。

一会儿后，前面两人停了奔跑，站着似乎在说话，小莲躲在一株树后偷听。她没去惊扰小莲，却在另一株树后停下，隐约听到其中一人道："颖妹，你听我说呀！"正是叶岚的声音，他口中的颖妹自然是王明颖了。

原来叶岚那晚与众人杀出燕京后，让秦通径赴金陵，自己准备追上蔡虹玉同去少林，不料蔡虹玉没找到，却遇上了王明颖。

蔡虹玉见叶岚与王明颖一道，心中一沉。

正不得主意，又听王明颖声音幽幽道："你，你又何必苦苦追我？"

叶岚道："颖妹，自法门寺外分手，我一直在想念你，你就忍心不理我么？"

王明颖声音凄楚道："法门寺外，你，你居然……"

叶岚急道："是我不好！不过当时虹玉情势委实危急，所以……"

王明颖语声有些酸楚，接过话头道："所以你不顾我的死活去救她！"

叶岚一时语塞道："这，这……"王明颖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怪你，蔡姑娘对你情深义重，你自然该去救她！况且，听说，听说你和她在子午谷中已经，已经……"

叶岚情急辩白道：“我和她虽然拜，拜过堂，但那是凌云父女……”

王明颖叹了口气道："你对蔡姑娘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情意么？而且，不管怎么说，她是黄花闺女，既已与你拜堂，名分也就定了。你若负她，叫她日后如何作人？"她对叶岚情有独钟，因而对他与蔡虹玉拜堂的事耿耿于怀。但她毕竟心地善良，作为女人，她也不能不为蔡虹玉设身处地想想。

蔡虹玉听了王明颖这几句话，心里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原本嫉妒怨恨王明颖，这时却恨不起来。

叶岚对蔡虹玉又怎能说是没有情意，但她总觉得蔡虹玉行事太过狠辣，于是期期艾艾道："我和她脾气性格实在，实在合不来."

蔡虹玉如遭雷击，灵魂整个儿出了竅，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见。她性情原本偏激，这时想到自己一腔深情，得到的却是如此回报，羞愤悲苦恨怒哀怨之情一齐涌上心来，顿时万念俱灰，只觉活在世上实在没有一点意味，突然拔出剑来，一剑朝自己胸口插了下去。

叶岚首先听得噗的一声轻响，说了声"有人"，接着听到砰的一声大震。他一晃身到了那株树前，见状惊叫了一声："虹玉！"心慌意乱间，正要俯身去拔那柄长剑，忽见小莲飞扑过来，喝道：“不要你动！”然后伏在蔡虹玉身上大声哭叫道："玉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你……"

叶岚听小莲语气，知她非常恼恨自己，但这时无暇说话，救人要紧，又伸手去拔剑。小莲双手齐出，拳掌兼施。叶岚急了，一指点了她软穴，将他放在地上道："小莲莫怪，暂时委屈你了。"将插在蔡虹玉胸前的长剑慢慢拔出。尽管他先点了蔡虹玉创口四周穴道，鲜血还是从创口处涌了出来。他伸手往怀中摸止血伤药，却有一只手从身后伸到他眼前，两指夹着一个晶莹的小瓶。他回头看去，是王明颖，眼中不由露出感激神色。

小莲被叶岚点倒，又急又气，虽不能动，却能看能言，于是呜呜咽咽道："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忘恩负义，谁要你假作好人！我，我玉姐姐哪点不好，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她心目中装的只有你，你却和别的女人……呜，呜……玉姐姐，都怪小莲多事，当初不该救这个无情无义的人！玉姐姐，是小莲害了你呀！"说着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叶岚听了小莲哭诉，果觉自己无情无义。又不知蔡虹玉有救没救，拿着瓶子的手禁不住发抖，药粉总是洒不到伤口上去，急得满头大汗。可越急越不成，回过头去想要王明颖帮忙，却哪里还有王明颖的影子！他定了定神，才洒好药粉，止住了出血。

蔡虹玉这一剑伤在胸口，光止住出血是没用的，须得赶快施救。但此时他们处身荒野，根本无法救治。

叶岚边替小莲解穴边道："小莲，你们住在哪儿？我们不妨……"

小莲并不理他，穴道一解，爬起来叫道："你滚，我不要再见你！"说罢俯身伏到蔡虹玉身边，却听蔡虹玉声如蚊蝇般道：" 小莲，不，不要这样，让他，好好去吧。"

小莲不解道："姐姐，他害得你这样，莫非你，你还原谅了他？"

蔡虹玉挣扎着点了点头，眼角却滚落出几滴泪珠。小莲心痛如割，将脸贴在她脸上，一边流泪一边道："姐姐，小莲听你的话，小莲不骂这个忘……"她口说不骂，"忘恩负义"四字又差点骂了出来。

叶岚也是万分难过，但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他强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问道："小莲，你们住在哪儿？"俯下身去要抱蔡虹玉。

小莲大叫道："不要你碰！这事已与你无干，你去吧。"语气竟是非常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