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海女校之做我的鉴玉人
“什么?!”听了商牟璃的描述,郭朵拍桌而起,“你说,上午那个小女孩是司月先生?那在礼堂授课的又是谁?”
商牟璃摇摇头,表示不知。
司月先生其实不是什么小女生,她已有二十六岁有余,只是长了一双大眼睛,总给人一种年纪小的感觉。司月先生之所以被尊称为“先生”,是因为她对教育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善爱女子小学便是她一手成立的,一介年轻女流,办一所小学,最开始总归是不被看好的。但司月先生的坚持与爱心,终于打动众人,如今善爱女子小学风生水起,都是她的辛劳与汗水。
郭朵一听,便乐观了起来:“你帮了司月先生,去善爱女子小学教书之事,肯定就没问题了。”
商牟璃支支吾吾地开口:“倒也不是……”商牟璃又想起,司月先生上午说的话。
“你有这机灵劲,能迅速发现弱者的不适,也有这胆量与爱心,为了弱者与旁人争论,是个当老师的好料。”司月先生看着商牟璃,“不过,你竟然在课堂上偷溜出来,实在不像一个老师所为。所以,我不能雇你当老师。”
这话算什么?商牟璃想着,又要能察觉到受难的弱智,又要大胆挺身而出,还要专心听课,这正反都是她说了算,讲到底,还是她不想让自己当这老师。
商牟璃脸色有些难看,司月先生像看出了她的不满,她话锋一转:“但看我们有缘,你以后就叫我司月好了。我有另一个差事,倒是适合你。”她道,“薪资比当老师还多三倍。”
“做什么?”
“我的鉴玉人。”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渐渐变黑,商牟璃抱着胳膊眺望远处,像是有浓浓的心思。郭朵站在她的身边:“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竟然会辨玉。”
商牟璃没有回答,是她一直都在故意避讳此事。不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是她不想让自己再回想此事——每每提及“玉”,父亲死不瞑目的样子、母亲疯癫的笑容,和小李儿喊冤撞墙的凌冽,还有那个人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冷漠地看着她的狼狈不堪。这一幕幕,全部如针,密密麻麻刺痛着她的心脏。她一想起,心里就会充满疼痛怨怒之气。
“你若想知,我慢慢与你道来。”
“你若不想说,我定不问。”
商牟璃与郭朵同时开口,两人略诧异地看着对方,随即又微笑转回头,这大概就小姐妹之间的默契。
郭朵率先换了一个话题:“你准备怎么答复司月小姐?”
商牟璃轻蹙眉头:“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她轻咬下唇,“在上海,无人知我识玉,为何司月小姐会知道。她硬要我做鉴玉人,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她话说完,突而又发现,自己这话也不算严谨。准确说,在上海,除了徐青流之外,无人知道她识玉。可这事应当和徐青流无关,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找工作。而且……他向来尊重自己,不会要自己去回忆这些不开心的事。
一旁的郭朵,见商牟璃一下皱眉,又一下叹气的表情,只能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肩膀:“鉴玉人,听上去也是一个挺别致的名字。若能给你三倍多的薪资,解你燃眉之急,也是个好事。”她说着,“司月小姐也不是什么三道九流之人,大概是冲着你的好本领来的。”
商牟璃明白,郭朵说得对,能解她燃眉之急,她又何必想这么多?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司月又能图她什么呢?
只是……又是玉,她真的不想去面对。
上海另一边,小洋房里,司月穿着墨绿色的鹅绒长裙,纤细的十指轻按着钢琴键,优美的乐曲从指间倾泻而出,忽而她指尖一转,节凑从舒缓变得快节奏又强劲。
“司月小姐,好琴技。”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笑着走了进来。
“徐少是买通了我家的小丫鬟吗?居然没人拦你,就直接让你进了我的房间?”司月透着黑色的钢琴,看着上面的倒影。身后男子“扑哧”一笑。
他挑眉,眼中满满是风流:“如果我说不是买通,只是让她在床笫之间开开心心呢?”
司月娇笑:“徐少,你真是越发不挑了。”
对面男子倾身,趴在司月的肩头,轻轻说道:“你向来明白,什么女人于我而言都一样,我只是不喜欢晚上一个人睡罢了。”他的气息拍打在司月雪白颈脖之间,一丝暧昧的情絮幽幽缠绕在两人之间,司月的眼笑如媚。
司月道:“徐青河,今日你来找我,不会就为了和我旧情复燃吧?”
徐青河听她喊了大名,也收起了自己的风流性:“我来是送你一个好东西。”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天鹅绒小盒子。
司月打开,里面躺着一对精美的红宝石耳环,在灯光下,透着点点光芒。
“是个好东西。”司月道,“但我以为你知道,我从不带耳环。”她盖上盒子。
徐青河挑眉:“当然不是送你带的。这个是商牟璃的。”
司月一听,错愕地扭头,徐青河继续解释道:“这是商牟璃的心头好,是红宝石所制。虽不算名贵,但是她所得的第一对耳环,她宝贝得很。”
“那怎么在你这?”司月反问。
徐青河继续说:“前几日我在一个当铺朋友那儿见到的,说是一个老妈妈拿来换了些钱。”
司月没有回话,他又一次把盒子打开:“所以我说,她如此缺钱,你若开三倍薪资,商牟璃断 然会做你的鉴玉人。”他把耳环拿出,放在司月的手掌心,“这对耳环你留着,以后找机会还给商牟璃,她定感激涕零,对你死心塌地。”
司月不明白:“你这次找我,千方百计拿我去套这个商牟璃,究竟为了什么?”
徐青河没有回话,他刚还吊儿郎当的表情,就在这一刻变得沉默。他长得明明温柔,却总有一种凌厉的气质,让人觉得心慌。正如,他此时只是看着司月,就让司月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许久,徐青河才开口:“我与你分手,就是因为你总爱刨根到底。”他道,“你是聪明人,我是个商人。有利可图之事,不要问得那么清楚不好吗?”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司月的大眼睛冷了下去,还曾在他们热恋之时,她每每好奇问徐青河关于过去的事情,他都会如现在这般,冷漠地看着自己,就像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埋在心底不愿开口谈的一个人一般。现在的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
“我也是商人。”司月淡淡地回答,“这场生意,若是亏了,我定不放过你。”
“你放心。”徐青河笑道,“上海玉市还未兴起,你若做第一个把美玉带进上海的人,那必然赚得盆满钵满。”他说着,“再给你一个提示,你知道现在市面上的美玉,都是来自哪儿吗?宜城。你又可知,宜城最大的玉场叫啥吗?珏灵玉场。最后,你猜珏灵玉场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司月看着笑着淡淡的徐青河,“商牟司珏”四个字,从他的薄唇溢出,他说得轻巧,她却分明看到他紧绷的下巴,和紧扣的双拳。司月的眼睛微微瞪大,这分明,是与商牟璃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