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偏偏

意识收拢后，外界那熙熙攘攘的声音才终于钻进沈岘之的耳中。

她家在地面一层，外头有将近两米宽的绿植。小区里的居民闲暇无事会在林荫道上散步聊天，沈岘之耳目聪敏，长辈们的聊天内容自然而然穿过大开的窗户，闯进了她的耳中。

“...听说楼家那小子要回来了。”

“不是说在首都？”

“考上咱们省城大学了啊，好像也是为了过来这边的一场表演赛。”

“国家级运动员啊，真的是出息了。”

“你还真别说，国家级就是香，就沈家那闺女，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早就跟楼家那小子手牵手去奥运会了！”

“唉，可惜了那么个姑娘。她到底怎么样，我怎么听说是截肢了啊。”

“什么截肢，就是断了！现在倒是能走，但是想当运动员，啧啧啧，那是不可能的咯。”

——但是想当运动员，那是不可能的了。

邻舍的声音渐渐远去，可她们的闲话却如针般狠狠扎进她的脑中。

沈岘之紧握拳，狠狠一闭眼，试图甩掉那些话，抬手摁开了电视机。

关机前放的是体育栏目，打开后继续播放，正巧正在介绍今年最耀眼的新星。

电视台剪辑了对方的精彩瞬间，漂亮过分的男生如放飞的鸟儿，在冰上翱翔。

“......由上届冬奥会男子单人滑亚军楼泽深主演的花样滑冰公演将于明日在省城正式落幕，本次的系列公演十分成功，而年仅18岁的楼泽深也正式获得了高校录取通知书，成为一名特别的大学新生......”

楼泽深，邻舍八卦的主人公，与她青梅竹马长大的人，以最年轻的冬奥会冠军和张扬的面容享誉全国，是个极富运动天赋的天才。

视频中，楼泽深踩着刀尖，在光滑的冰面上飞舞，刀片带起的雪花凌乱了镜头，伴着汗水同时留下的还有他狂妄自信的笑。

那笑容之下，仿佛可以看到另一个人的面容。

简直跟过去的她一模一样。

沈岘之烦躁的关上电视机，翻身打算睡个回笼觉。

真不明白为什么，哪哪儿都躲不开他的名字。

她闭着眼，看起来平静，鼻子却不安的翁张。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沈岘之将被压在枕下的手机拿出，是来自电视上那个人的短信：“表演赛你来吗”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是一句看起来询问实则打定主意的问话。

沈岘之正准备打字拒绝，对方又发消息过来：“我给你准备了票”

明显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岘之沉默。

最终回：“哦”

她把手机丢在一边，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惨白的颜色，只觉得耳边的蝉鸣声愈加吵闹。

这个狗天气，燥的像她现在的心情。

.....

省城最大的冰雪中心，从早上开始，就已经有慕名而来的观众排起了长队。

在应援文化如病毒般蔓延的当下，门口自是少不了发放应援物品的少男少女，他们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对每一个朝冰雪中心走开的人露出善意而热切的表情。

动作缓慢的沈岘之，从马路边一直到入口，被塞了一手的应援物，从印着楼泽深Q版头像的钥匙扣、到比赛场上夺冠的刹那拍下的精美图片印制的大团扇，处处可见楼泽深那张大脸，看得人肉麻又恶心。

忍着把东西全部丢进垃圾桶的冲动，沈岘之沉着脸走进场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走得又慢又稳，与兴致勃勃的花滑爱好者和楼泽深的粉丝们呈鲜明对比，免不了总被行色匆匆的路人撞到。

可她的脸上毫无表情，那些因为偶然碰撞而想道歉的人，对上那双厚重刘海霞冰冷而无机质的双眼时，全都默默的咽了下去，歉意的退开。

找到门票所属的位置坐下后，沈岘之就被一群明显是楼泽深粉丝的少女们包围了。在楼泽深还没出现的时候，她们叽叽喳喳热闹的说着话。

“我为了买这次的票真的求了我妈好久！”

“我也是我也是！要不是为了小楼，我才不会坐那么久的动车。”

“这是最后一场表演赛，我绝对不会错过的！”

“小楼真的太帅了，他为什么这么小嘤嘤嘤我好想嫁给他！”

“几个菜啊，就这么醉了？醒醒！小楼是我们的！”

“不，小楼明明是国家的。”

语气高昂，兴致勃勃，即便是再严肃的人，见到她们也会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

这也显得沈岘之成了这其中最突兀的存在。

能买到前排票的，大多不是有钱就是有人脉，沈岘之一副冷漠的模样，下意识就让人敬而远之。

她是那么的不想受到关注，也不想与人交流。

可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