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些事，该清算了
荒村，孤坟。
细雨。
“咳咳咳！”
沈四时弯下腰，拿起墓碑旁放着的酒杯，饮了一口烈酒。
下一秒，她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狼狈的咳嗽两声。
轻轻抬手，抹去下颏的酒液。
“怪老头，这酒……好难喝啊。”
要不是这老头嗜酒如命，他也不至于在这怪人村呆了短短一年，就去世了吧？
“临到死也没把真实姓名告诉我，说什么怕给我引来杀身之祸……嘁，装神弄鬼的，我还怕这个？”
说着说着，沈四时声音便低了下去，眼圈微红。
她吸了吸鼻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
“怪老头，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你教我的那些，我都学会了。你不是一直想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这次，就听你的。”
“顺便，拿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好酒。”
说罢，沈四时转身，沿着下山的路，一步步离开。
微咸的海风卷着沙粒吹来，灰白色墓碑静静的立在她身后，仿佛正凝视着沈四时纤细的背影。
碑上无姓无名，甚至没有一张照片，只有遒劲的几个字：“九师父之墓”。
下山的脚步，要比上山轻快许多。
沈四时不紧不慢的走着，刚到山脚，余光却在不远处顿了顿。
山路的小道上，罕见的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
更稀奇的，车牌是白底黑字。
沈四时歪了歪头，有些好奇的盯着那车看了一会，收回视线离开了。
她上山去祭拜的时候姥爷特意叮嘱，说今天有人来接他们回沈家，得早早回去。
与此同时，越野车里。
“司少。”
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西装革履，小心翼翼地挂断电话，望向后座一言不发的男人：“刚刚得到消息，神医严钧一周前……已经去世了。”
后座的男人闻言，修长的手指熄了烟，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过来。
精致的面孔隐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只有一双凌厉又漂亮的凤眼，含着些许冷意。
对上司少的视线，助理的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
他慌忙解释：“抱歉司少，这件事也是我们的人刚刚得知的，这座山上，便是严钧的坟冢。”
车内宽敞的空间里，气压下沉，温度似乎也在剧烈下降。
半晌，低哑好听的声音响起：“去调查一下，他还有没有什么继承人，务必请来给义父治病。对了——”
司瑾霖还没说完的话顿了顿。
他转头，漂亮的凤眼看着窗外。
空寂的山间小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女孩子。
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破破烂烂的短袖短裤，披着一头浓密柔顺的黑色长发，五官意外的精致，又透着一股娇憨的可爱，饱满红润的唇瓣微微地张着，水灵灵的眸色纯净无比，正探头探脑的，好奇的往这边看。
司瑾霖的视线，在她光洁匀称，凝白如玉的腿上停顿了两秒。
这女孩，倒是意外的好看。
不过……
他眯起凤眼，盯着女孩皙白脖颈里挂着的那块玉牌看了片刻。
好像，有些眼熟。
可那块玉牌，又怎么会在这里？
“司少，有人看见我们了。”
助理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要不要把那女孩……处理一下？”
司瑾霖回过神，若有所思的摆了摆手。
“不必了。把车开到山顶去吧。”
“可是司少，严钧已经死了。这荒山上，只怕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好歹是曾经的国医圣手，道一声有安世之功也不过分。如今过世了，便去祭拜一下吧。”
“是，司少。”
“已经到怪人村了，马上接她回去。——怎么又提起来当年的事？没错，我是在我们婚后跟她妈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可这件事你当年不也知情？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一个面孔儒雅，保养得宜的中年男人正靠着车门打电话，崭新的裤管和皮鞋上狼狈的溅了泥点。
听着电话里妻子的话，他的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再说了，要不是为了让她和厉家退婚，我怎么可能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接她回沈家？你放心，这件事妥妥的。晚上的事？我当然记得——”
听到身后的脚步，沈文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回头，便对上了一双澄澈的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
女孩儿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下，正略有些羞涩地咬唇看着他，双手交叠的放在身后。
俨然是个好奇的清纯少女，一时间竟叫他挪不开眼。
不过……
这少女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
一看就是个乡下野丫头。
和他另外两个锦衣玉食的女儿怎么比？
想到这，沈文盛又皱了皱眉，觉得有些麻烦。
还有，他刚刚打电话说的那些话……
她不会都听见了吧？
无所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而已，三两句话就能被吓哭。
到时候大不了逼着她去把婚退了。
沈文盛想到这，威严的咳嗽一声，正要说点场面话，才发现面前的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真是，没教养。
沈四时哼着歌进屋。
男人在看沈四时的时候，她也观察了他。
这就是她那个九年没见的爹？
沈四时淡淡的笑了笑，就回屋帮着外公收拾行李。
没一会，沈四时一只手抓着个沉甸甸的的大编织袋，一只手扶着外公，两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动作快点，家里晚上有事。”
沈文盛掐了烟催促着，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眼神在沈四时左手提着的破帆布包上停了停，终于透出一股嫌恶的味道。
“你这拿的是什么？！”
“沈家吃的用的都有，你们俩在村里收破烂的习惯，不要带到沈家，给我扔了！”
“还有，沈四时，你浑身一股酒味，你才多大就学别人喝酒？！我沈文盛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乡下小太妹，野丫头了！”
沈四时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一只戴着银色手表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手里的帆布包。
面貌斯文的男人紧紧的皱着眉头，冲过来没什么耐心的加大了音量：“让你扔了，听见没！”
“行了，沈文盛！”
沈四时搀扶着的老人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沉着脸呵斥：“你有什么资格说四时？这些年来，你什么时候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女孩子家的，带个行李也有错了？！”
在责任这点上，沈文盛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
沈文盛默了默。
他松开帆布包坐到驾驶位上，又从车里拿出酒精湿巾，擦了擦手。
“行了，下不为例，放后备箱去吧。”
“父亲，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姥爷去看病？”
沈四时眨了眨眼，关心地问。
姥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要不是为了让姥爷能去大城市看病，不必在村里守着她，沈四时还不想这么早就回沈家。
听说，沈家花着她母亲的遗产，这些年过的是风生水起。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清算了。
想到这，沈四时笑得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像只狡诈的小狐狸。
“有空就去。”沈文盛敷衍的答着，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到了沈家别乱摸东西，不会说话就闭着嘴。今晚是你二姐沈玉洁的十七岁生日宴，你少给我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