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幸好路上有人聊天解闷
杨坚不解地看着吴掌柜，想不通怎么能有比皇族还厉害的家族。杨坚心中又很庆幸这个吴掌柜知道这么多，自己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吴掌柜接着说道：”这王、谢二族指的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二族在南境都是顶级豪门，盛名卓著。这两百年南境皇族多次更替，可王谢二族却一直长盛不衰，比之皇族，甚至还有过之。”
杨坚听得很投入，他意识到了这个时代和他比较熟悉的明清时代有所不同，皇权并没有一家独大，不过这王谢二族他听着有点耳熟。他突然想起来了一首唐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好像说的就是这王谢二族，可他知道这事没办法向吴掌柜求证。
不过杨坚还有很多想知道的问题，“不知这王谢二族有何特殊之处，竟能比肩皇族？”
吴掌柜越说越有兴致：“郎君可听说过‘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
杨坚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吴掌柜接着说道：“两百年前神州陆沉，中原大地皆被胡族侵占，琅琊王司马睿听从琅琊王氏王导的建议，南渡建康，并笼络结交江左士族。后在王导的支持下，司马睿登基称帝。司马睿很尊重王导，甚至称他为“仲父”。王导居中央策划，王导的族兄王敦则总军权，王氏家族亲属居内外要职者人数极多。司马睿登基称帝时，甚至执意要拉王导共登御座。时人遂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谚。”
杨坚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这个吴掌柜竟然知道的如此详细，心中很是佩服。
“更奇妙的是，这个琅琊王氏曾经两次起兵谋反。”
杨坚大吃一惊，赶忙追问道：“历朝历代谋反都是重罪，这琅琊王氏怎么还能如此兴盛？”
“王导的族兄王敦两次起兵谋反，险些成功，可是第二次起兵后不久王敦便病死了，功亏一篑。此后琅邪王氏便元气大伤，但是王导一支没有参与谋反，幸而保全。可就算只有王导这一支，算上以后要当皇后的当今太子妃，这百年来便出了五位皇后，可以想到琅琊王氏的强盛了。”
杨坚感觉这吴掌柜就像个说书先生，能把古板的历史故事讲得趣味性十足。
杨坚听完默默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不知这陈郡谢氏又是怎么兴盛的？”
“陈郡谢氏最初还不是门阀士族中的顶级高门，其家族人物屡遭高门人士歧视。后来族中谢尚、谢安凭借学识才干，在几个家族的角逐中异军突起。但是让陈郡谢氏名满天下的，是一次大战。”
这个吴掌柜真有说书的天赋，还知道卖关子。
杨坚很是配合的问道：“不知是哪次大战？”
“淝水之战”
“淝水之战？”杨坚听着有点耳熟，好像以前在历史课上学过。
“没错，一百多年前，北方苻秦国皇帝苻坚率一百多万人的倾国之兵南下攻打晋国，而那时的晋国只能派出八万北府兵迎战，北府兵的首领，便是谢安的侄子谢玄。这次大战的结果是八万北府军击溃了苻秦的百万大军，从此之后陈郡谢氏便是与琅琊王氏一样的唯二顶级豪门了。”
吴掌柜顿了顿，“自此之后，王谢二族便长盛不衰，到了如今，也是堪与皇族比肩的大族。”
杨坚对于这些内容都是第一次听说，很是感兴趣。吴掌柜看杨坚听得认真，接着说道：”前几年，我因缘际会下见过琅琊王氏的人物，真的是气质非凡宛若天人，二位郎君有机会一定要和这些名门贵族交流下，定能有所收获。”
杨坚感觉到了这个吴掌柜真的是从心底里敬佩这些贵族。他心里也定好了计划，等到了建康一定要找机会看看这豪门贵族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厉害。
杨坚又想到父亲提起的皇族萧氏，既然这吴掌柜对南朝如此熟悉，不妨也向他多了解了解
“我们记下了，到建康后一定找机会见一见这王谢二族中的人物。不知道吴掌柜对梁国皇族萧氏可还了解，还望吴掌柜指点。”
“当然了解，我本就是梁国人，这便说与郎君听”，吴掌柜稍加思索后说道：“南方自晋国后，便有“四大侨望”，分别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这四族都是神州陆沉后，自北方来的高等士族。后来王谢袁萧四族在南国能人辈出，皆贵不可言。这皇族萧氏，就是出自兰陵萧氏。“
杨坚点点头，没想到这梁国皇族也是贵族出身
“不过，这个皇族萧氏，与其他豪族有所不同，郎君要多加注意。”
杨坚没想到吴掌柜又说了这么一句，很是好奇：“不知有何不同？”
吴掌柜看了看四周无人，降低了声调：“当今天子今年八十五岁，在位已四十七年，这几十年来都对皇族极为放任，即使皇族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也只是轻责了事，此后民众遇事只好忍气吞声，皇族则愈发霸道，白日里便敢指使人杀人越货，而官府不敢追究。二位郎君在梁国千万不要招惹皇族中人，切记切记。”
“多谢吴掌柜提醒”，杨坚对于吴掌柜更有好感，他也知道了为何父亲嘱咐他要远离姓萧的了，确实是非常危险。
此后杨坚又与吴掌柜聊了会南国的风土人情，对梁国不再是那么陌生
没过太久，有人来找吴掌柜商量事宜，杨坚虽然还没有听够，但是也知道不好打扰吴掌柜办正事，与吴掌柜告别后和李达一起回房休息了。
虽然客栈的环境很简陋，但是杨坚睡得却很好，可能是舟马劳顿有些疲劳，也可能是因为摆脱了被姐姐暴揍的梦魇，竟然在咯吱作响的床上躺下就睡着了
此后十几天的行程，每天都是差不多，就连中午的胡饼，味道也没有变过。杨坚虽然一开始挺爱吃胡饼，现在却也是看见胡饼就有些反胃，好几天都是只吃鸡蛋。不过幸运的是晚上客栈的食物是越来越好，杨坚倒也没有饿到。
杨坚路上最喜欢的，便是和吴掌柜闲聊，吴掌柜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和杨坚说了很多有趣的风土人情，好几次杨坚和吴掌柜聊完，都要回房间在纸上写上吴掌柜说的有趣的景点，以免自己忘记。
更让杨坚感到高兴的是，吴掌柜说了很多南朝的历史，他也知道了梁国之前是齐国，这两国都是兰陵萧氏族人建立的国家，而齐国之前的宋国则是武人刘裕建立的强大国家，至于宋国之前的，便是司马睿南渡称帝的晋国了。
让杨坚想不到的是，这个晋国之前便是孙权建立的吴国，这与他原本有的历史知识终于有了重叠，他也对现在的时间有了大体的概念：吴国灭亡二百六十多年后。
之后几天杨坚又与吴掌柜说起了他还算了解的三国，这个时代对于三国的看法与后世的有很大不同，杨坚也从以前的只听不说变成了边听边说，吴掌柜也乐于与这个小郎君交流，两人愈是熟稔。
一转眼到了二月，不知道是因为接近立春，还是因为进入南方区域，温度回升了很多，虽然还是挺冷，但是和前几日的寒冷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了。现在杨坚每天都要找时间下车活动活动，而前段时间他都是上车后便一动不动，甚至发放食物也是由李达领来给他，他在车里吃。
这日晚上，杨坚还是和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和吴掌柜闲聊
“吴掌柜，你说诸葛丞相主政后，不主动出击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这几日杨坚与吴掌柜聊到了诸葛亮的故事。
吴掌柜像是一个说书先生：“以一州弹丸之地对抗中原百万大军，可能也只有兵仙韩信才能做到，何况是政略最优军事次之的诸葛丞相。不过能不能直捣中原是一回事，能不能凭自己有限的力量延缓生存时间，消耗对方实力是另一回事”
吴掌柜喝了一口清水后接着说道：“诸葛丞相明白，不主动出击，汉必早早灭亡，如果让魏国有时间发展国力，那么汉魏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等到魏国实力强大到消化了内部不稳定因素，汉就只能坐以待毙，所以只能先发制人进行北伐，一点一点地蚕食魏国在关中以西的势力。”
“但是如果诸葛丞相不穷兵黩武，可能汉也能增强实力做好防御，说不定能坚持更多时日。”杨坚把自己的一些观点说了出来
“穷兵黩武之论，郎君只怕大谬。”吴掌柜边说边摇头，“五次北伐，除了第一次因马谡失街亭损失兵马外，其他四次并没有较大的伤亡，而且还将天水、南安、安定三座人口大郡的居民全部迁入汉中。战争拼的不就是谁的人口多兵员多吗，为将者的目的便是消耗掉敌方的有生实力，诸葛丞相完全按部就班的去做了，而且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和有限资源内，完成得质量极高！“
“但是诸葛丞相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战果，五次北伐也仅第一次有些收获，其他几次兴师动众却乏善可陈。”杨坚觉得自己说的这点无可争议
吴掌柜又喝了口水，说道：“郎君可曾看过《三国志》这本书？我觉得书里对诸葛丞相的评价颇为公允。”
杨坚问道：“书里如何说得？”
“诸葛丞相面对的敌人都是当世之杰，再加上寡不敌众，所以未能有太大成果。他的才能不亚于萧何张良，但是缺少的是韩信这样为他执行的将领。这就是天命，不是靠智慧就能争取到的”
吴掌柜稍后又问道：“杨郎可曾读过这本书？”
杨坚有点惭愧，就连三国演义的电视剧他也没有看全：“未曾读过。”
“这些话便是《三国志》的作者陈寿对诸葛丞相的评价，陈寿是后世晋朝司马氏的大臣，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前朝故臣竭尽全力地美化，而且这本身就是忌讳。”
“吴掌柜说的有理”，杨坚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最后也没能赢过吴掌柜。
“杨郎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已是难得，老夫虽虚度年岁，但也粗通文墨”，吴掌柜看着杨坚笑了笑，稍后又说道：“对了杨郎，再过两日便要到建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