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未雨绸缪
外面风雨大作，屋里其乐融融，王家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在吃着饭。
“四儿，这场雨一下，河里又可以跑船了，明天你跟我去符阳，认识一下那里码头上的生意伙伴，学学和各公司、船行怎么兑账！”王老爷边喝酒边说道，“我们走陆路，去看看你外婆，前次你没看见她，她老人家肯定生气了……”
“爹，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路途颠覆，您就不用去了，儿子带上账房去就行了！”父亲的决定正是王云飞心中所想，他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符阳公司的人，都是我们王家自家的弟兄和侄儿，儿子有不懂的可以向他们请教，该去拜访生意场上的前辈们，他们会带我去的……”
“爹，有小四替您去就行，您老人家就不必操这份心了！明天我跟小四一起去看外婆，把外婆接来家里住一些时日！”王云武拿着酒瓶给父亲倒了一杯酒。
王夫人点点头：“还是老大想得周到，老爷，你就听老大的，留在家里帮着孟芬操办她儿子的婚事，场面上没有你还真不行……”
“好吧，我让老赵跟着四儿去！”王老爷同意了大儿子的意见，“老赵忠心耿耿跟着我二十多年，有他带着四儿我非常放心！四儿，你跟着赵大爷一定要听他的话，跟着他学学生意场上的知识和各种规矩……”
“请爹放心，我一定和听赵大爷的话，跟他学好做生意的本事！”王云飞嘴上说着话，心中却在想着在两河口建立转运站之事。
王云武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孟龙倒了一杯酒：“表哥，我十多年没见外婆了，不知她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奶奶身体很好，就是想念你们弟兄四人！”孟龙说道，“老三是奶奶亲手带大的，她尤其想念老三！”
“老三小时候身体不好，外婆就把他接到古城，他在外婆家住了七年，直到发蒙后，我才把他接回来，跟着小约翰神父学习知识文化！”王夫人望着埋头吃饭的王云飞，“四儿，你咋不陪你爹和你表哥、大哥喝点？这几天人多，我还没仔细问你，你三哥到底是咋回事？跟他私奔那个戏子呢？去哪儿了？咋就跟一个日本女人结婚了？他现在住在哪儿？生活过得好不好？他娶那个日本女人，照片上看着挺漂亮，不知道贤不贤惠？”
王云飞正在揣测大哥去古城的动机，对母亲连珠炮似的发问弄得不知所措：“妈，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呀？一下子提出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您哪一条啊……”
“四弟，你先喝杯酒，然后全面介绍一下你三哥的情况！”李燕平站起身给王云飞倒了一杯酒。
“四叔，妈妈给您倒好酒了，您快喝啊！”静宁催促道。
“四叔，我最最想听您讲故事，尤其是那个小日本三婶的故事！”
静柔的话逗得满屋人哈哈大笑。
“妈，您不用替三哥担心，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过得好！”王云飞喝了一口酒，“三哥在日本人的三井银行当襄理……”
“四儿，啥叫襄理啊？”王夫人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称谓。
“妈，襄理就是副经理！”李燕平解释道，“一般外国人都这样叫……”
“搞了半天是个副经理，不就是个跟班吗？”王夫人有些失望。“四儿，你说你三哥过得好，怎么个好法？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够他养家糊口吗？你三哥历来花钱大手大脚，老爷，你马上让账房给他汇点钱过去，别让那个日本女人跟着他遭罪！”
“妈，三哥收入很高，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套别墅，还在重庆的李子坝也有一套别墅！我在上海总花他的钱，三嫂挺贤惠的，做的饭非常好吃，还经常帮我洗衣服……”
“原来你三哥这样有钱，他是乐不思蜀啊……”王夫人难过地叹了一口气，“我跟你爹天天为他操心，他却把我们给忘了……”
“妈，不是这样的，三嫂怀孕了，三哥带她去日本生孩子去了！”王云飞急忙安慰母亲道。
“四儿，你三嫂生了吗？生的是儿子还是姑娘？”王夫人一听儿媳妇要生孩子，马上转悲为喜。
“妈，我离开上海时，三哥三嫂还没回国呢，我咋知道啊……”
“四儿，你饭吃了马上给你三哥写信，就说我和你爹决不计较他过去做的荒唐事，让他带着你三嫂回家来……”
“四弟，你寄信时，把我们照的照片给你三哥随信寄给他，告诉他，我们都盼望着他回家！”李燕平说道。
“妈，大嫂，我饭吃了就写！”
“老三是因为娶了个日女人才不敢回家！”王老爷说道，“自从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后，全国反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老三偏偏在这个时候娶了一个日本女人，不识时务啊……”
“我不管他娶了个什么女人，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四儿，信你必须写！”王夫人白了王老爷一眼，“他若带着媳妇回来，我看谁敢说他半句！”
“妈，您别生气，一会儿您看着我写……”
符阳的联络站不能用了，自己目前已和中央失去了联系，唯一的办法，是在给三哥写信的同时，给林琅写一封信让三哥转交给林琅，将这里的情况通过她向中央汇报……林琅会去找三哥吗？万一她没去找三哥，自己唯一能和中央联系上的，就只有四川省委设在符阳的备用联络站了，万一这个联络站也不存在了呢……王云飞不敢往下想……
“爹，您这个区长还当吗？”王云武问父亲道。
“老大，我这个区长是侯之担委任的，他已经垮台了，我这个区长自然也就取消了！”
“爹，我今天接到省政府的电报，省主席委任的古城县县长这两天就要到古城上任！”王云武已经彻底打消了对王云飞的怀疑，便毫无顾忌地说道，“爹，古滋是他的必经之地，等他来时，请爹替我接待一下这位县太爷！”
“老大，你就不能等这位县长来了再走吗？”
王老爷已经厌倦了官场接待，“这些人除了喝酒要钱打官腔之外，从不干啥好事！”
“爹，上峰命令我节制黔北、川南边区几个县，我必须马上去各县视察，帮他们组建民团围剿红军残余！爹，我担心这位县长又会让你当古滋区长，给您摊派征粮任务！”王云武坦诚说道，“我怕您夹在政府和军队中间为难！”
“爹，大哥是怕新来的县长，盯着咱们家的产业硬性加税派款，大哥身居要位必须以身作则！”王云飞一下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爹，到时这位县长真要这样干，您就以老了不管生意上的事为由，把事情推在我头上，由我出面去对付他！”
“小四这个主意不错！”王云武给弟弟倒了一杯酒，“我太知道这些地方官了，他们最让人痛恨之处，就在于借此机会盘剥商家和老百姓！不过，小四，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让他们找不出半点毛病！”
“大哥，这不跟我们小时候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是一个道理吗？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紧紧捂住咱们家的钱袋子，绝对不会让人抢了去！”
众人哈哈大笑。
王云飞拿着酒瓶给众人倒酒……大哥所说之事太重要了，必须尽快将此情报告诉徐策……
半夜时分，雨停了下来。
王云飞从墙上翻出了大院，趁着淡淡的月光，沿着台阶急步朝着山下走去。刚走到半路，他就看见山脚下有一支燃烧的火把，正缓缓朝着山上移动。
他急忙躲进了桂花树林中，望着火把一步步移近。
“老拐，大少爷半夜三更的找我来有啥急事，你知道吗？”
王云飞听出这是刘子秋的声音。
“大少爷现在权力大了，川南、黔北边区各个县的兵力都归大少爷指挥，大少爷明天要去各县视察，走之前肯定有重要的事交给我俩去办！”
“那是一定的，大少爷有重要的事，不交给我们俩办还能交给谁办啊……”
二人边说边一步步登上了台阶……
大哥和这两位残疾人士是什么关系？他位高权重，会找二人办什么事情？王云飞百思不得其解，怀着种种疑问朝着山下跑去……
王云武和王老拐、刘子秋关着门坐在东院的会客厅里，桌子上摆着一盘香肠，一盘腊肉，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
三人坐在桌前，拿着酒瓶给二人倒酒：“子秋，你知道仙人渡王家吗？”
“大少爷说的是大财主王甲壳家吗？”
“他们家是不是在那一带最有钱？”
“是啊，王甲壳有上千亩良田，还开着酒厂和粮行，虽然有钱却舍不得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走到大街上，人人都会把他当成叫化子，因此得了一个甲壳（土话：吝啬之意）的绰号！”刘子秋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子秋，从现在起，你派人给我盯死他家！”
“大少爷，一个土老财你让我盯着他干啥？”
“子秋，这个王甲壳的儿子叫王逸涛，红军游击队的司令员！”
刘子秋和王老拐一脸惊愕盯着王云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