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遗失往事
“什么？她记忆有损？”染南泽一惊一乍道。
栖瑾阁是染南潇的寝居，那处设有一个单独的药房。
此刻房里的染南潇正端着医书，在积了满屋的药材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我当初也只是怀疑，以为她是在流明村受了惊而已。”染南潇头也不抬的解释道。
“所以这几日你不去找她，不会是为了给她配药治脑子吧？你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干，你看她现在过得好好的，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往事？既然忘了就该有忘了的理由。要我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正好借着她失忆，好好和培养培养感情，话本里失忆姑娘的爱情，可都是在这个黄金期间建立起来的”
染南泽笑嘻嘻的调侃他，远远的站在大药炉边象征性的呼扇两下。
煽风点火，染南泽可最擅长了。
“无聊”染南潇都不用看，就能猜出他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
“她最近天天忙着做府里的杂物，听说上个月管家还分了她月俸，再这样下去她真快要成家仆了。”
“嗯，挺好的。”
“挺好的？我的好堂弟，你就这么默许一个眼睛到现在没好利索的柔弱女子天天跟着家仆忙里忙外？你可真是够无情啊，你都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染南泽感觉自己快要被他这个冰块气到吐血了。
染南潇在怜香惜玉方面自然是比不上他的，毕竟不是谁都像染南泽那样处处留情，万般风流。
“你知道我的。”染南潇依然醉心于他的医书。“你有时间成天打趣我，到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我有什么可关心的”染南泽撇撇嘴，嗤笑道。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沐卿雪回来了。”染南潇从柜子里抓出一把药材，转身正眼看他。
染南泽静默半晌，一改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正经的让人有些不习惯：“我知道”。
染南泽摩挲过归盼的扇面不禁苦笑：“那又能怎么样呢？到底是回不去了的。”
兀自盯着扇子看了良久，才走到染南潇身边拍拍他的肩：“人生苦短，何必非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切莫错方知悔啊！”
何必把自己逼这么紧？他也不想的啊，可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翻看医书入迷，转眼天色渐暗。算算日子，今天他该去给陆羽遥诊脉了。
这是自从那天晚上从长廊分开，染南潇第一次去找她。
陆羽遥正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直勾勾盯着手里的破旧香囊。
“这对你很重要吧。”染南潇跨进院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算是吧”暮色沉沉，陆羽遥逆光眯着眼睛看过去。染南潇穿着一身浅蓝衣衫，要不是听声音，差点没认出来是谁。
熟悉的温度从落在手腕，她却仍然捏着那个破旧的香囊。淡淡的香魂气味儿若有若无。
“香魂可以明目”染南潇对这些草木香气很敏感。
“嗯”可她不打算再戴着了。
陆羽遥抬头看看染南潇，也不知怎的就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个尴尬的晚上，脸上悄悄蒙了层红晕。
“你是大夫，可以算出来我的年龄吗？”陆羽遥突发奇想。
“嗯？”染南潇总是被她不按套路出牌的脑回路惊奇到，差点错过一阵异样的脉搏。
“今天苍韵姑娘问我年龄，可是我不知道。”陆羽遥稍微有点委屈的样子。
“你母亲不曾告诉你过？”染南潇收了手。
陆羽遥沉默了一会。
“我…没有母亲”
她的记忆中唯一的亲人就是和她一直生活的师父，对于母亲，她完全没有概念。
“这个香囊是她留下的。”这是他从师父哪里得到的，关于母亲的唯一消息。
“你不记得她？”
“我的印象中她从未出现过，谈不上记得吧。”陆羽遥说得倒是坦然。
染南潇觉得他的心又跟着抽了抽。他也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染南潇自幼跟着师父长大，父亲对他很严格，然而严格的日子对他也着实弥足珍贵的，因为记忆中的父亲伴了他不过几年便也匆匆去了。
相同处境之下，他忽然觉得陆羽遥的记忆缺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染南潇深知亲人离去的痛楚，不愿再挑人伤疤。有些生硬的安慰她：“凡事总有它的理由。”
“我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陆羽遥的思维跳转得让染南潇没有丝毫头绪。
“你其实不是像你表现的那么冷的，我总觉得你在刻意掩盖着什么。”她抬头盯着他看。
染南潇被她的话蓦然一惊，像是被人活活剥去了他自认为精美无暇的伪装，惊得他霎时变了脸色说不出话来。
“就比如，你还是喜欢茶点的对不对！”
好家伙，陆羽遥作为标准的吃货，本能的执着于她的茶点。说来也巧，陆羽遥前几日路过栖瑾阁，居然碰巧听见他差人出去买。
可怜染南潇的心都被她要拎到嗓子眼了，又被她后一句话生生塞了下去。
染南潇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确实差人去买过，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份茶点感兴趣。
看陆羽遥一副天真得犯傻的样子，染南潇不禁想笑。心里莫名一阵酸楚，说不上来是心疼或是可怜。
染南潇贪恋这样的安静从容的夜晚，他真的好奇，这个陆羽遥还能说出些什么让他摸不着头绪的奇怪推理。
“其实你那天要是别凶我，我还是会把点心给你的……”陆羽遥依然坚定着她幼稚的想法，自顾自的言说下去。
染南潇忍不住笑了，笑容逐渐不再生硬，他的神情中也终于灌注进了鲜活的感情。
陆羽遥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把他从那个不愉快的话题中揪出来了。
岁月静好，陆羽遥的天真缀起了他的满天星光。她正在把一个冰封了数年的灵魂重新唤醒，一点点的修补完全。
可这对染南潇而言实在太危险。
染南潇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贪生的欲望。
或许当初真的不该救她。染南潇踏出百草轩的时候暗自感叹。
陆羽遥把香囊收起来，抬头望了望，夜空中模糊着星光点点。她认真回忆方才说话时候染南潇的反应，越发肯定了她自己的猜测。
什么看似冰冷，根本都是他的伪装。他的心底到底压着些什么难言的秘密呢？
陆羽遥对他越发好奇了。
夜幕安详，却不知这暮色中藏了多少人的眼睛。
染南潇走了好久，林苍韵还是一直在门后不知所措。
她手里拎了一只新的香囊，在百草轩门口痴痴站了许久。她还从未见过，她的师兄对哪个姑娘这样笑过。
林苍韵觉得这秋天的风，吹得未免有些恼人了。